第12章(第2/4頁)

到了午飯時,偌大的餐桌邊只有方隨寧一個對著一桌子的菜發呆。

“我說,商明寶不吃,斐然哥哥也不吃?”她問蘭姨。

蘭姨給她打海底椰瘦肉湯,“他忙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對於上午向微山曾過來一事,蘭姨知曉分寸,一句話也沒提。

方隨寧一個人寂寞地吃了午飯,寂寞地睡了午覺,又寂寞地刷了一下午的卷子。等到晚飯時,發現又只有她一個人上桌,瞬間覺得事情不太對勁了。

蘭姨也跟著擔憂地問:“明寶身體本來就不好,她那個病,經得住這麽不吃飯不喝水的嗎?”

方隨寧撂下筷子,沒去敲商明寶的門,直接旋風似的到了向斐然的書房門前。

向斐然正在等待服務器完成龍膽科樣品RNA轉錄組測序數據的組裝,聽到方隨寧的聲音,他稍稍分神,說了句“請進”。

方隨寧很有一點講話的藝術,迂回地說:“斐然哥哥,不餓呀?”

向斐然一整天統共沒講三四句話,一開口,聲音冷淡:“修仙。”

“哎,”方隨寧十分十分悠長沉重地嘆了口氣:“你修仙,商明寶也修仙,怎麽,你倆撿到武功秘笈忘記共享給我了?”

向斐然放下鋼色馬克杯,眸光瞥向她:“她怎麽了?”

“她說學校要交個什麽報告,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七八個小時了。”方隨寧長籲短嘆:“但是我覺得肯定是有誰讓她不高興了,她今天一整天都悶悶不樂的。”

話裏話外的,拿眼神對他指指點點。

向斐然面無表情地反省了一秒。他這人從不自戀,也絕不自作多情,很快心裏便有了客觀的判斷:他沒有那種份量讓她不高興,惹到她的應該是別人。

比如男朋友。

比如,早上跟他不歡而散後,剛好男朋友來觸黴頭,於是情侶吵架,雪上加霜。

向斐然不冷不熱:“所以?”

“所以你去勸勸她,或者哄哄她。”方隨寧慫恿:“她這麽講禮貌有教養的人,竟然在我們家把自己關這麽久,肯定是氣死啦。”

哄不了一點。

尤其是哄別人的女朋友。

方隨寧又嘆了一聲:“她早上也沒吃,著急上山,就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半個可頌。”

可頌本來就夠小的了,看著挺飽滿一口下去全是酥皮,何況只是半個?鳥都比她胃口大。

向斐然:“明知道要帶她上山,為什麽不讓她多吃一點?”

方隨寧:“嘢?”

我草,這鍋怎麽還能急轉彎到我頭上的?

她沒轍了,雙手齊上抱住他胳膊拉他起身:“我不管,你去哄!她身體不好,又剛出院,萬一又有點什麽事?”

向斐然強迫自己置身事外的心情在這句話裏煙消雲散,將後台進度暫停保存,繼而拎起外套起身,隨方隨寧一同離開。

“我會不會哄人你心裏有數,實在不行打暈喂飯。”

方隨寧:“……”

真有你的。

商明寶確實完成了一份學校要求的報告,但那報告只需要半小時,她卻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蘭姨過來請過她兩次,她深知在別人家裏做客,缺席三餐是十分失禮的一件事,但向聯喬不在,她放縱了自己。蘭姨曾將餐食分成小份送進來,過了一小時又將原封不動的、冷透了的托盤端出去。

方隨寧當然也來找過她幾次,她很努力裝出心情還好的模樣,不知道有沒有被隨寧看穿。

敲門聲響起時,商明寶拿著一支彩繪鉛筆,垂目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嘴裏道:“我不餓。”

向斐然:“行。”

轉身要走,被方隨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

“行什麽行?”方隨寧氣急敗壞,“給我滾進去哄!”

是他?

啪的一聲,被她扔下的彩繪鉛筆骨碌碌滾出了書桌邊緣,掉到了地上。

她顧不上撿,坐回到床頭隨手拿起一本書,氣息隨著一連串的動作微喘。

現在知道來道歉了?晚了,她已經變成一個冷硬無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目空一切遁入空門封心鎖愛不會笑也不會快樂的小姑娘了!

咦書拿反了。

將那本簡體字的散文集拿端正後,隔著門扉,傳來向斐然清冷的聲音:“商明寶,我進來了。”

金盞花的吊燈下,穿白色蕾絲睡衣褲的少女倚靠在床頭,長發披肩,蒼白的面容上神情恬淡。

她的心跳是忽快忽慢的,忽然很輕盈,忽而很沉重,表面的恬靜粉飾著血管裏細細的顫抖。

看到他進來的那一秒,就想哭了。

不是軟弱,不是尋求安慰,而是——他就是她的委屈本身。

看到他的身影,她才終於正視自己逃避了一下午的委屈和難過。那委屈海嘯般淹沒了她,那麽她呼吸不暢覺得鼻尖酸澀仿佛被灌了水,便是如此的理所當然;那麽她覺得視線朦朧好像隔了水汽,便是如此的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