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3/4頁)

光柱帶著灰塵,溫和而明亮地籠罩著商明寶的周身,將她半披的開衫、吊帶半滑下肩膀的睡裙,以及那一只摜在地上弄臟了的粉色玩偶都照得清晰。

沒等看清楚第一眼,向斐然就當機立斷將手電筒關了。

微妙地沉默半晌,他問:“怎麽是你。”

他還以為是方隨寧這個慣犯。

“叔……”商明寶話到嘴邊改口,聲音細小:“舅舅。”

舅舅?

向斐然默了半秒,咳嗽一聲:“怎麽又成舅舅了。”

“跟隨寧一起叫的。”商明寶解釋道。

方隨寧這個大腦上稱250g的……是怎麽跟人介紹家庭關系的?反正這個輩分他加定了是吧?

大約是看她一直坐著沒站起來,向斐然一邊摸黑向她所在的方向走去,一邊用長輩的口吻提醒:“晚上濕氣重,別坐著。”

商明寶並不是不想起來,而是被他一嚇,心臟跳得很激烈,連帶著雙足雙手都覺得很麻,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氣。

手腕上的電子表因為她試圖撐起身的動作亮了起來。

心跳190.

這是正常人就算有做氧運動也很少達到的一個數字。

商明寶條件反射捂住了手腕,繼而笑了一下,欲蓋彌彰地解釋說:“嚇到了……”

向斐然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半蹲下身,講話的氣息忽然近了許多。

“腿軟?”

商明寶點點頭。

光線太黑,她這一點動靜很難被看清。

向斐然:“出聲。”

商明寶便很乖地出了一聲:“嗯。”

她以為“長輩”多少會拉她一把,可是對方過了數秒也沒動靜,只是沉默地呼吸著,似乎在犯難。

拉一個女孩子起身有什麽犯難的?

誰都沒料到,這時候會有一陣風吹過。夜空的霧倏然散了,露出月輪。

這月光聊勝於無,但已足夠將這院落照亮。

眼前人身後的灌木枝條、灰巖步汀、他剛剛斜倚而站的門廊——以及屈腿半蹲的他本人,都被照得如此清晰、無所遁形。

大概沒料到會出月亮,他疏離的臉色明顯一怔,薄唇抿著,喉結極細微地咽動了一下。

商明寶的眼神比那叢黃花更亂,心臟也跟著突跳了一下。

她不太確定是不是有人能保養得這麽好,也許是月光柔和,渡了錯覺?

雲和霧再度凝到了一起,光移影動,一切又回到了莫蘭迪的靜物畫中。

等心跳平穩後,商明寶終於蓄了力,逼迫自己站了起來。

腿很麻,她身體不免晃了一下,這一次,被向斐然當機立斷扶住了,有力而穩。

向斐然扶住她便松手,接著半彎下腰,將她的玩偶撿起。粉色的東西不耐臟,何況是這種精細的長絨制品。

他垂目端詳幾眼,說:“我明天找人洗了還給你。”

商明寶莫名拘謹,條件反射說了一聲“不用”。

向斐然淡然:“是我嚇到你,就當給你賠罪。”

商明寶低頭看了看在掌心攥著的那幾梗花:“但是是我先摘你的花……”

這是一束海濱月見草,因為只在夜晚開花,向斐然是專門蹲守的。怕驚擾飛蛾昆蟲,手電筒只能隔一段時間點亮小一分鐘。

如果此時此刻的元兇是方隨寧,他估計會很有話說。但面對這個遠道而來、失眠又可憐的小客人,他沉默須臾,說:“沒關系,是野花。”

又沉默須臾,說:“你不摘的話,它們天亮也會凋謝。”

最後沉默須臾,他返身回去,……給她找了把小巧趁手的花剪。

告別時,商明寶抱著滿懷的嫩黃野花,語氣裏一改先前跟管家打電話時的消沉,鞠躬清脆道:“謝謝舅舅的花。”

她現在叫他舅舅十分流利。

向斐然揚了揚兩指,趕小孩兒似的:“去吧。”

第二天清早,被生物鐘叫醒的方隨寧在睡眼惺忪中看到了雙耳花瓶裏的月見草後,驟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臥槽?!!!誰摘的?!”

她目光驚恐地看向屋內唯一一個不知情外客,一拍腦袋,趿著拖鞋旋風似地往院子裏沖了過去。

清晨五點,房門被她拍得震天響。

向斐然起身開門,一手搭著門,黑T和運動褲松垂地掛在他年輕的身體上。

“找死?”他起床氣十分可怕。

“斐然哥哥!”方隨寧啪地一下雙手合十賭咒發誓:“我發誓!你的月見草不是我摘的,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否則我胖20斤!”

向斐然壓著眉心:“知道,睡了。”

說著就要關門。

方隨寧傻了,一巴掌拍住門框:“你怎麽這麽淡定?海濱月見草哎?你的觀察樣本被摘光了!”

這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們,雖然不是向斐然親自打理,但顯然種什麽、種多少、能不能采摘收種都在他授意之下。方隨寧觸過天條犯過死罪,譬如把他的兜蘭澆水澇死、把剛報春的石斑木折下來插瓶,把草珊瑚的紅色果實薅光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