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陳萌

走馬上任之後,陳萌就命人張貼告示鼓勵百姓告狀,就盼著有人來告狀,好顯出他陳京兆的風範來。

現在好了,案子又來了,陳京兆的臉也綠了。

被告余清泉,也算是小有名氣,告的是侵奪民田,這件事與余清泉一黨之“抑兼並”的口號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嘲諷。

京兆府衙內外圍了好些看熱鬧的閑人。陳萌將狀紙收下,先問苦主情由。

苦主見陳萌收了狀紙,連連磕頭,口稱“青天”。接著,他便說了自己的經歷:“小人祖上留下些許薄田,也算是祖產,一直用心經營,不敢懈怠。哪知禍從天降,那位余大官人看上了小人的這點產業,派人到小人家裏說要買。小人哪裏肯?大人明鑒,自從小人的田被公主府占了去,小人一家十二口就只剩這四十畝薄田度日了,一家衣食……”

圍觀的人開始議論:“怎麽又有公主的事兒?”

陳萌面無表情地擡起右手,打斷了他的話:“什麽公主?”

苦主只好又從頭說:“小人家裏人丁繁衍,祖傳的四十畝田不夠,小人夫妻二人帶著四個兒子另辟了一處荒地。地沒開熟,還沒來得及上稅,先被魯王占了去,後因魯王壞事,先前大理寺的祝大人又將田發還給了小人。才拿到手沒焐熱,又被安仁公主家占了。”

陳萌眼皮一跳,垂眼看向這個倒黴蛋,攏共兩塊地,一塊被安仁公主搶了,另一塊被余清泉給低價強買了。全家老小十幾口要吃飯,也難怪他會告狀了。

陳萌覺得自己也很倒黴,余清泉之外,又扯進來了一個安仁公主!還被圍觀聽斷案的百姓給聽著了。事無不可對人言的青天,果然不好當!

堂下苦主還仰著頭滿眼期待,堂上陳萌已經沉默了。兩人對視良久,苦主眼中希冀的光漸漸黯淡。

陳萌深吸一口氣,下令派人去余清泉家拘人,苦主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陳萌卻說:“退堂,待人犯到案後再審。”命人記下了苦主家的地址。

苦主一家走後,陳萌又喚來了捕快,命他們悄悄跟著苦主,看看苦主是否有什麽隱情。他總覺得這個苦主有點不對勁,告余清泉就告余清泉,為什麽又扯上安仁公主?這是有什麽陰謀麽?

他自己則去處理其他的事務,不多時,余家的管家來了。見了陳萌,余家管家也不敢擺架子,跪下來陳述,說是簽了契的買賣。陳萌命將苦主帶上來對質。

堂上,苦主哭天搶地:“誰肯將祖產輕易賣與人?公主奪了我那一處田之後,這一處就是我的命,怎麽會想賣呢?是他們逼的,說,不賣就要拿我們見官!”

雖然也不知道犯了什麽罪就要見官,但是無緣無故被投進大牢的事兒也不少。進了大牢之後會怎麽樣,就看各人的命了。這麽一想,他們就把田給賣了。

討飯也比丟命強不是?

余府管家也不甘示弱:“大人,此賊必是受人指使,要誣陷我家大人!”

侵奪民田的事是常有的,陳萌沒有全信余府的話,但是,這苦主明著告余清泉,供詞又扯上安仁公主就有點可疑,陳萌下令將雙方收監,再派人去走訪。

走訪需要時間,今天是沒結果了,天黑了,陳萌回到家中。

陳放夫婦已經赴任,家裏中只有夫婦二人與其他幾個子女。陳萌說了次子陳枚兩句:“跳脫滑稽,成何體統?”

陳枚也不怵他,笑道:“阿爹,兒已經很好啦,要是阮家……”

“阮家怎麽了?”

陳枚是丞相之孫、京兆之子,平素相交的也都是身份相仿之人,笑嘻嘻地告訴了陳萌一個“內幕”:“阮秀,同余清泉爭一個婢子呢!沒爭過,惱著了,又花錢教唆人告余清泉呢!”

陳萌頓時來了精神:“你怎麽知道的?”

“他喝醉了說的。”

“說仔細些。”

在此之前,余清泉才與阮秀發生過一次沖突。阮秀想買一個美婢,但因自己在家裏不做主,手頭有些緊,沒有當時決定。牙人又不能只等他一人耽誤了買賣,於是又向別人推銷。巧了,余清泉看上了。

余清泉可不是阮秀這等做不了主的紈絝,他覺得合適當時就定了。阮秀猶猶豫豫的想再要買的時候,被告知余清泉已經把人買走了。本來還兩可之間的阮秀頓時來了精神!

兩家相爭,阮秀敗下陣來,將這筆賬記到了余清泉的頭上。余清泉也不怕他,壓根就不理會他。

阮秀咽不下這口氣,拿了些錢出來,找到了苦主去告余清泉。

陳萌問兒子:“那安仁公主呢?”

“這與安仁公主有什麽關系?”陳枚也是一怔,“我再去打聽打聽?”

“去吧,打聽得仔細些,莫要被人察覺。”

陳枚笑道:“不會的,阮秀酒一多了就開始故作神秘,裝不兩下,你不理他,他就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