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無趣

“哥哥?”猶帶一點稚氣的聲音,不遠不近地響起。

太子回過神,看到駱姳的那一瞬間便起身:“怎麽過來了?有什麽事要找我嗎?”

旋即又自己回答:“是了,是時候該回府看一看了。”

駱姳心裏有點難過,輕聲說:“不是的,阿婆和阿娘前兩天來看過我啦,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總要鬧著看到爹娘。你?”

“嗯?”太子挑眉。

駱姳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為難的事情了?”

太子笑笑:“莫要擔心,還應付得來。”

駱姳輕輕地“哦”了一聲,有點落莫。她知道自己與這位表兄之間年齡差得略大一些,他愛護她,卻也當她仍是小孩子。可是……

“小孩子總是會長大的。”駱姳說。

太子的眼中帶一點有趣地看著她,想要說什麽,卻又無從談起。教她?倒是想,可是要從何說起呢?他自己眼前都是一團亂麻呢。連他的父親,那位至尊陛下,都沒什麽可以教他這個兒子的。

只恨阿翁走得太匆忙啊!

千言萬語,終究只化成了一句話:“人的經歷是很玄妙的,你不在意的時候有些事情就像不存在一樣。可一旦有一個時刻,你意訓到了它存在,它就會撲天蓋地沖你來了,從此滿心滿眼想躲都躲不掉。”

“啊?”

太子走了過去,擡手揉揉表妹柔軟的頭發,道:“不礙的。你現在,讀書、認字,在宮裏走走,到阿娘那裏轉轉。就是在長大了。有些事情,長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哦。”

太子命藍德服侍駱姳回去“天冷了,莫要著了涼,把手爐子給她拿好”。自己也不再房中枯坐,駱姳一個小姑娘都看出他有心事,再這麽悶著,不定會有什麽流言呢。

太子在庭院中緩步,在一株花樹下停了下來,時已入冬,樹枝上堆滿了積雪。太子無心賞景,任由宦官將一件大氅披到他的肩上,思緒又飛到了朝上。

不是敷衍駱姳,剛才說的確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真實想法。

自從與“魯肅”一番長談過後,就像蒙在眼前的黑布被取了下來,他好像重新看清了朝局。

朝中先帝寵信的臣子不斷地“休致”“調任”“問罪”……諸如此類,漸漸地淡出了中樞。至今只留下三數人而已。姚臻能夠依舊留在吏部做尚書,還是因為穆成周的能力確實讓外甥都不大看得下去了。

穆家身份不算差,但是在先帝朝論起勢力較之太子妃家又或魯王妃家又或者別的什麽貴戚人家,那是差得太遠了。或許是當時被壓抑得狠了,搞得穆成周很熱衷於收禮辦事。歪瓜劣棗選也就選了,誰不得認些人情呢?可也要選拔一些真正能幹之士之好!

因為穆成周胡來,倒是讓姚臻繼續留任了。

先帝寵臣的位子漸漸被新人填充,趙邸舊人、東宮屬官相繼調到了高位上,可他們也是才上任,一時也當不得大用,日常便是承皇帝的旨意辦事。偏偏他那個“父皇”,唉,自己都還沒弄明白呢。

每日朝會,太子能看得比較清楚的也就是朱紫衣衫,這些衣服上頂的人頭倒是越來越年輕好看了。太子知道,這其中有一部分是鄭熹保薦的,多是勛貴子弟。

王雲鶴二月初發了狠,請旨,請皇帝把科考取士給固定下來,由科考選官,每年都開一科。仕林是聞風響應,朝上卻又亂成了一鍋粥。反對的人也很多,其中又以冷侯的意見最有道理。

冷侯認為,不開科就罷了,普通人讀書,他讀書自娛自樂,不做此非份之想。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你每年讓人考試,考完了也有了名次卻又不授官,容易讓這些人心生怨念,一年一年的堆積,會出事兒。

王雲鶴方則以魯王一黨的官員舉例,好多是未經選拔但是走了魯王的路子做的官,結果就是魚肉百姓。卞行由於被冷雲針對過,被王雲鶴特別拎出來又現了一回眼。

爭執不下之時,鄭熹也提出了一個方案——現在蔭官只有個散官品階的也不少了,要考試,不如每年從這些人裏先選拔出一批來。然後再考其他的。

各人多為門戶私計!

一只鳥兒落在了樹枝上,踩下些碎雪,撲漱著飄落了下來,落到了他的臉上,癢癢的、涼涼的,太子伸手將碎雪拂去。

如果只是這樣,還不算太麻煩。王雲鶴與鄭熹都不是死腦筋,他倆最後協調出一個結果來,把科舉給固定下來,每兩年考一次,每次取出三十人,備吏部選官時任用。蔭官子弟,也須至少通一經,經過考試,也可以排隊入選。其他如推薦、皇帝直接任命、監生內有優秀者等等,暫時還沒討論呢。

入夏後,又傳出消息來,說是胡人叩邊。太子也想安排個“自己人”去邊境上歷練,才張口,太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兵事並無了解。且不說練兵、用兵,就算是朝廷將領他也不很了解。知道的一些,還是當年做趙王世子的時候偶然結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