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喜糖(第4/7頁)

吏部對祝纓近來的事跡早有耳聞,她天天堵政事堂的門,吏部也不與她為難,派了個她的熟人來應付她。祝纓就坐在一旁跟幹事的人聊天,此人正是陰郎中,百年不變的吏部老人,將文書填得飛快。

邊寫邊說:“不愧是你,卞行昨天才要了一州官員的名冊去看。”

祝纓笑道:“你們不把河東給我呀。”

陰郎中道:“這可不幹我事!你這些日子一直在宮裏忙著這件事,可見著我參與了?”

祝纓道:“是啊,這幾天忙,都沒來得及與老友聚一聚。我因不得親自去,使人去了老田家看了,回說出外任了?”

陰郎中道:“嗯,大家看在老田的面上,給他安排個好地方。”

祝纓道:“有個職事能夠養家糊口了。”

陰郎中道:“你可真是古道熱腸。”

“巧了不是?我剛好認識老田,剛好又叫我遇到了那樣的事,換了你,也不能不管。他家裏能自立,咱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陰郎中簽了個差不多,自己拿去給吏部尚書過目,再備档,然後寫告身,一道一道的手續不用祝纓自己怎麽跑就辦下來了。

陰郎中道:“你捎上了也正好,省得我們再派人過去。梧州的道兒不好走呀。”

“可說呢!福祿縣令至今還缺著,老兄幫我留意一下。”

“好說。眼下就這些啦,你拿好。”

“哎喲,可算辦完一件了。還有官印要鑄呢,羈縻之官的官服照例是朝廷頒給的,也要現做。”

陰郎中笑道:“你過去,他們也必是手腳勤快的。”

……——

祝纓一面辦後續的手續,一面繼續與人聯絡感情。她在朝廷裏的老熟人們雖經過了十年,仍有一大半還在京城裏混著。什麽事都辦得很快,卞行那兒還在一處一處地跑,她已經辦完了,開始了四處約飯、拜訪。

她先去了冷侯府上。

冷雲早就等著她了,見面就誇:“幹得漂亮!七郎家的喜事你必得去的吧?吃過喜酒再走。”

“那是當然的。”

祝纓沒問冷雲接下來的打算,她並不想操心冷雲的事兒,只跟冷雲說些南方時的事情。又感慨:“這下咱們要再想采購珠寶可就麻煩了。”

冷雲一撇嘴:“怕他不成?他還能一輩子都在那裏了?”

兩人沒說什麽正事,梧州太偏,就算冷雲想薦人,也不往祝纓手裏送。

祝纓趕在冷侯從宮裏回來之前跑路,掐點兒又去看王雲鶴。王雲鶴家門前照樣堆了一堆人,祝纓也照樣插隊進了王雲鶴的書房。

王雲鶴與她也不客氣了,說:“坐。”

祝纓老實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聽王雲鶴問她:“南府保送的學生,範生和張生,是吧?”

“是,還沒來得及看他們。我得閑的時候,他們又關在國子監裏了。”

“我問過他們了,你糊名考的?”

祝纓道:“是。”

王雲鶴道:“你還是先動手了。”

祝纓道:“我早就動手了,從福祿縣選縣學生開始就是這樣。他們說不公平,我就給他們公平。您瞧,還是富家子考上的多。”

“看人要是因看貧富而不看才學品德,就落入迷瘴了!”

“感慨而已,”祝纓說,“我小時候受窮人的欺負比受富人的欺負多。倒想受富人欺負呢,跟人家挨不著,受不到。”

“陰陽怪氣的。”王雲鶴說。

祝纓道:“那我在梧州依舊還這麽選?可我們小地方的人,比名氣怎麽比得上這些麒麟兒?且邀名這種事……”

王雲鶴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說:“我知道你做了一點出格的事,給你梧州,你可以在梧州慢慢地試,但不可大聲喧嘩。明白嗎?”

王雲鶴說的是選拔、是糊名,祝纓心道:我做的事出格可不止“一點”。

口上卻答應得好好的。

王雲鶴道:“只要照著原來的習慣做還能做得下去就極少有人願意改變,改變通常是會讓人不舒服的。利不百,不變法。今上應了你的糖稅,也是因為你沒有大動。明白嗎?”

“是。”

王雲鶴慢慢地說:“歷代之興衰無不與兼並共消長,我且找不出根治之法,只得揚湯止沸。揚湯止沸也要能拿得動水瓢,朝廷需要一些能幹的新人,而不是為舊族把持,要能者上、庸者下才好。又要兼顧公平,你那保送的主意不錯。”

“就怕拿瓢的人也是燒火的人。”

“慢慢來,不要想著畢其功於一役。治大國如烹小鮮,牽一發而動全身。”

兩人又聊了很長時間,祝纓將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體悟又同王雲鶴講了一些,王雲鶴亦傳授了一些經驗。

祝纓臨走前又向王雲鶴討了一張手書,免得被巡夜的人再給抓了。

她出了相府,連夜又趕到了鄭侯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