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成了(第3/6頁)

兩人聊著聊著,漸漸投機。祝纓便知道韋伯中三十歲才開始當七品官不是因為他不行,而是因為他死了爹,活活給耽誤了。守完孝,劉松年給薅過去又親自教了兩年,至今身上還殘存著點兒劉松年的味兒。

出來就幹七品,還是在朝裏,還比較清貴,很不錯了。

一行人在途中一處較大的鎮子裏宿上一夜,第二天再到“邊境”宿一夜,第三天就能進山到塔郎寨了,走快點兒天黑就能到。如果走得慢了,還得在山中小寨再宿一夜。

從府衙到塔郎寨這一路並不算好走。

韋伯中在鎮子上看到了識字碑,此時太陽還沒沉下去,他瞄了一眼就過去仔細觀摩,道:“這倒是像世伯的筆跡,唔,又不太像,徒有其型。”

祝纓道:“有原稿。碑能刻成什麽樣全看工匠的手藝,這樣就不錯啦。”

韋伯中連連點頭。

到了“邊境”的宿營地,郎塔寨的人已等在那裏了。郎錕铻先看一大隊人馬到,命手下戒備,仔細數了一下人,百來號,不是大隊人馬,才警惕地上前與祝纓見面:“大人。”

仇文上前對他說:“那個穿青的是朝廷的使者。”

郎錕铻點點頭,又對韋伯中行了個禮,他行的是他們族中的禮,不抱拳而是按肩。韋伯中也在馬上作答,他兩個語言不通,郎錕铻勉強惡補幾句土話,韋伯中現在只會說官話和他自己老家方言。

仇文的官話口音也重,再經過小吳的轉譯,他們才算互相搭了話。

韋伯中只恨自己不能在這裏多住幾天,至少將方言學習熟練,不像現在,兩重傳譯,問個好都費勁,更不要提再打聽什麽訊息了。

他們又在山中走了兩天,夜宿深山,白天濕熱,夜裏起了山風又將韋伯中凍醒。他打著噴嚏喊人加被子,幸而小寨中供他這個貴客的物資是充足的,給他又搬了條被子過來。裹著被子迷迷糊糊再要入睡,又被一陣狼嚎給驚醒。

第二天,韋伯中的精神便不如前一天,一路他也不太想說話了。他一向自恃年輕力壯,路上一個隨從病死了他都好好地到了南府,不想在這山裏吃著了大苦頭。

天黑才到塔郎寨,遠遠看到寨子裏的燈火,韋伯中心中也生出一股逃出生天的喜悅來。哪知寨子只是看著近,七彎八拐又拐了小半個時辰才得進寨。

進寨已是天黑,梅校尉又帶了許多兵士也要安頓,足忙到半夜他們才得安歇。韋伯中此時已是什麽都不想了,腦袋也昏昏沉沉的。他南下的時候也是一腔的豪情,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天剛亮,寨子裏的雞叫聲此起彼伏,韋伯中打起精神取了丸藥服了下去。這是他讀書時配的提醒補藥,因味道聞著不錯,就帶著當熏香。以為登科之後不用再吃這東西了,在這偏僻的山裏又勞動了它!

郎錕铻很重視這次的敕封,他的母親、妻子也因為他得到身份,三人都有衣服。韋伯中用全寨子絕大部分人聽不懂的話讀了一遍旨意,祝纓又上前用利基話復述了一回——塔郎家現在的地盤以後就是塔郎縣了,郎錕铻做縣令,他的妻子母親也依著他的品級有了命婦的品級。塔郎縣的官員,由郎錕铻選拔,報給朝廷,朝廷批準,這些人也就有了朝廷的身份。

郎錕铻的縣令是世襲。

她自己又說了一點補充的條款:以後塔郎縣與山下的貿易會比現在方便,等她與郎錕铻商議之後會也設一個比較固定的榷場。

聽到“世襲”,郎錕铻一家的心徹底地放到了肚子裏。他們熱情地招待祝纓一行人,又將韋伯中也拉過去喝酒。韋伯中喝了幾碗就開始醉了,連連擺手。

塔郎寨中人因為郎錕铻高興,也就跟著高興,如果洞主、頭人只是換個名字,其他的什麽都沒有變,他們也就依舊過他們的生活。不讓去狩獵人頭了,自家老人的腦袋也就安全了,也行。也有對舊規則改變頗有微詞之人,卻又不敢明說。

韋伯中第二天差點沒能起床,祝纓去看望他,見他兩頰泛紅有些發燒,祝纓道:“歇幾天再動身吧。”

韋伯中道:“不好,水土不服,我須得快些下山。吃幾劑藥我就北上!”他心裏清得很,南府這破地方是不太適宜居住的,這裏的土著又矮又瘦的,少見有長白俊美之人,可見不是個養人的地方。

他有點羨慕嫉妒地看著祝纓說:“府君真是令人羨慕啊!”

祝纓道:“這又是什麽道理?”

韋伯中不肯承認自己體弱,只說要早點回去復命,陛下是比較看重這些事的。祝纓看他病著,也怕把他給病死了,遂與郎錕铻道別,與韋伯中一道下山去。

韋伯中以府城休養了足有七天,吃了幾劑藥,才覺得病輕了些就要走。他乃是士大夫家養出來的才子,琴棋書畫醫學雜蔔都會,花姐給他開了藥,他還要增刪些藥材、劑量,煎了自己服用,比花姐的方子見效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