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盼頭(第2/6頁)

常校尉如今才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交出犯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如今在“玩忽職守”的邊緣,兩名犯人是他抓回來的,這二人就是他“沒有玩忽職守”的明證,肯定不能交給裘縣令。

不給裘縣令,裘縣令也交不了差,他也不願意。

兩下僵持住了,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尾。更因此事將思城縣的一些庶務也給耽誤了,裘縣令也是十分的不滿意,多想像祝纓一樣說一句“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臥著”,可是他不敢,只能跟常校尉依舊打著太極。

頭都要撓禿了。

祝纓就沒有裘縣令這些痛苦了,她連殺三名兇犯,避免了陷入裘縣令這個境地。混在官場十年,祝纓見多了各處扯皮的事兒。哪件事兒歸誰管就顯出誰的權了,而權必然帶來利,必是要爭一爭的,其間能做無數文章。如果是三個活人,少不得扯皮,現在她這裏反而是最清凈的。殺都殺了,隨便你扯。屍首先晾著,不耽誤我事兒。

富戶又吐出些土地登記在冊,福祿縣今年收上來的糧稅比去年還要多,縣衙自有的耕牛也有租金可收。又有其他種種收入及安排。秋收後,不種麥子的人要服徭役接著修路,冬天的時候所有在籍的又要修水利工程等等,都得她現在先有個大致的計劃,算好不同時期的人工,以免到時候混亂。

十來天時間,完糧入庫。祝纓的一切都很順利。

算著點兒,祝纓將縣中士紳叫來了。與此同時,河西村的裏正也到了,到了衙門上一問,祝纓就命人將他也叫了過來。

裏正不是赤貧,在本縣這些“士紳”面前還是顯得貧窮局促,人家穿絹綢,他穿布,人家寬袍大袖,他窄袖短衣,不過他比一般人強,衣服上沒補丁。屋子裏還有幾人與他打扮相仿,兩夥人一眼就看出來明顯的不同,也不曉得同時叫他們來是為的什麽。

裏正湊到布衣一堆裏站好了,發現大家差不多都是裏正一類的人物。原本在村裏、鄰村裏也是場面人的他,此時不由有些膽怯了。他低聲問了旁邊另一個裏正:“叫咱們來是為什麽呢?”

那位道:“我也不知道,看到那邊那個穿藍絹衫、腰裏佩了把小刀的麽?那是我們王翁,有他們在的地方應該不是壞事兒。”

裏正看過去,只見那一堆穿絹綢的人裏,幾乎個個都在腰間配著把小刀。福祿縣地處偏僻,民風多少有一點點彪悍。有錢的人有時候也會佩把刀,這樣的刀多數是起裝飾作用的。現在這些刀也差不多,但是與之前的形狀稍有些不同,刀身顯得尤其的狹長。

士紳們見到裏正們,也有認識的,點頭致意,也有不認識的,打量打量他們幾眼就不再理會。士紳顯然是知道為何而來,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小小的興奮。

他們人一齊,沒多久就有一個官員模樣的人過來,說:“肅靜,大人來了。”

這個人河西裏正認得,是縣裏以前主事的關丞。

很快,縣令大人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鄉紳們趕緊起身,裏正們也都立正站好,又一齊行禮。

祝纓往上首坐了,曹昌捧著只匣子出來站在她的身邊,關丞在她的下手站著,在關丞的旁邊擺了一張桌子,祁泰悄無聲息地坐在了那裏,身前擺著文房四寶、兩個匣子。

祝纓掃了一眼下面,人數對,人也對得上號兒,她說:“都知道今天是為了什麽事吧?”

兒子另有安排,趙灃親自到了縣城,此時當仁不讓地上前一拱手:“大人,可是為了種麥?”

祝纓點點頭:“水稻收完了,該種麥子了。”

河西村的裏正有點莫名其妙:這幹我什麽事兒呢?好像聽說縣令大人種了麥子,可跟我們有什麽相幹呢?跟耕牛的租金又有什麽相幹呢?

祝纓道:“去年試種,時間稍有些緊,今年要稍早一點種。你們上報的田畝數我已知道了,今照你們的田畝數分與你們麥種。”

她不需要再與這些士紳協商每人分給多少麥種,想必他們也不太想讓她當眾將這些人的家產報出來,再按比例宣稱給了某某人多少多少麥種。

一邊關丞點點祁泰的桌子,說:“念到名字的就到這邊來簽個字畫押吧。”

他從一個匣子裏拿一張拿條子看一看,唱名:“趙灃。”

趙灃抖抖衣領走上前來,對祝纓一施禮,再對關丞一禮,站到了桌前。只見兩個匣子一空一滿,滿的那個匣子裏都是字紙,頂上一張就是寫著著他的名字。

祁泰拿出那一張,道:“看看無誤就畫押吧。”

趙灃看上面寫著,今領麥種若幹、縣衙教耕種,來年收獲後,趙灃照原數目歸還麥種,其余產出悉歸他個人支配。

他畫了押,收好這張契紙,再對祝纓一禮。祝纓點點頭,那邊小吳將曹昌手裏的匣子也打開,取出一張條子遞給祝纓,祝纓看一眼姓名、數目無誤,就將條子往前遞了遞。趙灃上前接了,見這張箱子上面寫著田若幹畝,準發與麥種若幹斤。上面蓋著朱紅的印,憑條子到縣中的倉庫支領麥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