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返京(第2/7頁)

祝纓道:“那我便去營裏尋他。”

營地離縣城不算太遠,穿過一片田地就到了。兵營分得的荒地也在附近,因是荒地,須得有事沒事就犁一犁、整一整,快春耕了,今天竟沒有人在田裏準備著。

到了營外,遠遠地就看到一根粗大的木樁上吊著個人,吊得很有手藝。先把人捆著,再從後背伸出根繩兒給他吊起來,並非像絞刑架一般吊死人。

這人穿一身灰衣,沒著號服鎧甲之數,灰色的衣服上透著一道一道的紅色痕跡。

是血。

守營門的士卒見祝纓來了,如同見了救星一般:“祝大人!”他對內吆喝了一聲,有人飛奔去稟報丁校尉。

丁校尉身上衣甲沒有穿得很整齊,領子也拽開了,大步走過來:“祝大人!”他恨恨地指著那個被吊起來的人說:“闖禍的狗東西我已罰了!”祝纓瞥見四下的士卒個個都提心吊膽的,很多人看著她,欲言又止。

祝纓道:“南方本來就容易上火,你這兒當心嘴上長瘡。”

“我都被架火上烤了,還顧得上這個?”丁校尉道,“為這狗東西一張嘴!弄得我還要被禦史來問!再過兩天,將軍那裏怕也要來人問我了!”

他親自把祝纓請到自己的營房裏,這裏比流人營要好不少,墻壁也厚一點,冬天更暖而夏天更陰涼一點。

丁校尉再三向祝纓致歉:“大人不因為我們是粗人而瞧不起,反而多有照顧,又給錢。現在我的人闖出這麽大的禍來,實在是沒臉見大人了!”

祝纓道:“這些客套的話就不要說了,校尉,你的賬,妥嗎?”

“這……”

祝纓道:“外面的人有錯,罪不致死,別鬧出人命來。”

丁校尉道:“吊他三天,看他以後還亂放屁不!”

“是得管住嘴,”祝纓淡淡評論一句,又說,“將士們辛苦,又是墾荒薄田,該讓人吃飽穿暖才能當差不是?這是正事,誰來問,我都要說撥給你的是應該的。如果為了這一條問責,這事兒我扛。”

丁校尉道:“大人仗義!我再不會忘記你的!我也不能不講理,有事兒咱們一起擔著。”

祝纓道:“不是大事兒,先別自己吃藥。整肅一下軍紀,該幹嘛幹嘛。二月的錢我還照發。”

丁校尉連連點頭,祝纓又說:“別耽誤了春耕。一旦誤了收成,就算有我補貼、上頭給你撥米餉,你還是要手頭緊的。”

“那是那是。”

祝纓道:“不管有誰來問,咱們相處都不能算錯。”

“那是那是。”

“你咬死了就是。我給的,你就收,也不是你索要的,是你該得的。”

“好。”

祝纓道:“咱們再對一下文書。”

“好。”

祝纓給丁校尉補貼時,就寫的是因為是荒地,所以補貼到開荒出來為止。說詞上也沒什麽毛病,祝纓又確認了一下當時的文書,再讓丁校尉把營裏的賬也拿來對一下。丁校尉怎麽花錢她不管,她撥過來的錢款得跟她在縣裏的賬能對得上。

兩下往來的文書、賬目都合上了,大半天都過去了,兩人連午飯都沒有吃。丁校尉道:“留下來吃個便飯。夥食粗些,酒肉管夠!”

祝纓道:“縣裏還有些事,我得去處置一下。對了,豐堡嘩變因為苛待士卒,校尉你這兒?”

丁校尉道:“沒事兒,賤皮子就得試著疼才能改!”

他親自把祝纓送出營門,祝纓站在營門口又說:“嫂夫人還惦記你呢,把營裏的事兒安頓好就回家吧。接下來春耕,你恐怕得多上上心,不得總在家裏住了。”

“這婆娘!”

祝纓又指了指被吊起來的人:“那是洪幺吧?也不是他叫豐堡的人鬧事的。”

“放心,我有數。”

祝纓道:“告辭。”

祝纓一番行動,自覺應當無礙,回程的時候又去公廨田看了一回。單八等人正準備收工回流人營,見到祝纓,單八忙迎了上來:“大人,就快能收割了!先別鏟!”

他看到周圍已零星有人開始犁地了。春耕的時間還沒到,不過有些人會提前松松土,此時耕牛還不太緊張,先松個土,等到播種的時候即便沒有牛使,播種起來也更容易些。

祝纓道:“我又沒說要鏟了它,你怕什麽?你估摸著一畝能產多少麥子?”

“這地好,您看這穗子,照小人看,一石半也是行的。脫殼之後只吃粗麥飯,能吃上一石半,要是去皮、磨粉,精粉也能有一石……”單八急切地說著。

祝纓道:“好。伺弄好了它們,我有賞。”

“是!”

祝纓將賬攏完,又看宿麥將有收獲,氣定神閑地回到縣城開始準備春耕事宜了。她還打算照著去年租借耕牛的模式來,因為與阿蘇家交易,從他們手上買回了一些牛馬,今年就不用再向阿蘇家再租借了,就由縣裏出租些耕牛給普通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