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新事

武相叩響了門,裏面一陣嘈雜之聲:“小娘子回來了!”

武相的父親生前是個六品官,為官數載卻沒留下太多的家資。一處小院子、城外二十畝地、家裏的一點陳設用具、三個女仆一個門房老蒼頭。老蒼頭陪著武相奔波了數日,今天武相不再讓他相陪,就依舊看守門房。

家裏武母帶著三個女仆翹首以盼。

聽到叩門聲,家裏面就像接武相父親一樣的又熱鬧起來。三年了,武宅又接著官兒了。

武家的宅子是自己的,卻也只有一進的院子,跟祝家現在住的差不多。武相的告身一下來,武母就自動搬到了西廂裏去,女仆們住在東廂,把武相給挪到了正房裏去。武相想抗議的時候,武母已經完成了整個搬家的工作了。

只有一進,也就無所謂“接”了,往房門口一站就看到了女兒穿著淺青的官服站在了大門口。武母的眼眶有點濕潤。

老蒼頭道:“小娘子,娘子念叨你一整天了呢!”

武母道:“你這孩子,偏不肯叫老賈陪著你!”

武相的父親在世的時候,老蒼頭老賈是不管跟著出門的,另有一個機靈的小廝陪著。武父去世之後,這個小廝就另謀他處去了。

武相對老賈點點頭,然後對母親說:“祝大人都沒有帶個小廝,我何必擺這個譜呢?我今天在那裏一看,據我看,祝大人是個實在人,咱們很不必弄這些虛禮。老賈就在家裏,挺好的。”

武母忙打發她回房去換衣服,忙上忙下的,又說:“米券也換好了,家裏我都收拾好啦。要不叫小玲兒扮作個書僮陪著你?你才去大理寺,哪裏就能知道祝大人是個什麽樣子的呢?”

武相道:“風評也是錯不了的。”

武母一面吩咐廚娘去做飯,一面跟進了正房,說:“京城說他的口風一好一差的,也說不準。”

武相道:“娘怎麽也這樣了?”

“我就是說說……”武母一時手足無措。

武相換下了官服,穿上家常的衣服,說:“給老家寫個信吧,告訴他們,咱們不回去了。”

“哎。”

武相對侍侯自己的丫環說:“把我帶回來的東西收拾一下。”又讓母親的丫環去幫忙,然後拉著母親坐下,說:“您別這樣,我都知道了。”

“什、什麽?你也沒當過官兒,怎麽知道怎麽做官呢?”

武相無奈地道:“您有前夫,是我大伯。所以咱家就離了家鄉到京城來,爹走了,您也不想回去,也不讓我扶靈回去,爹至今還寄在廟裏。我都知道的。你們總不拿小孩兒當回事兒,說話的時候我都聽到了。”

武母更加不知道怎麽好了。

武相道:“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娘兒倆好好過就得啦。您還跟以前似的,該怎麽過怎麽過,現在有我。”

武母壓抑許久,終於放聲哭了出來:“這都算怎麽回事兒呀?”

武相等她哭完,給她遞了個手帕,丫環們倒上茶來,武母潤了潤嗓子,說:“你說,現有什麽謀劃呢?你一個姑娘家……”

武相道:“甭管姑娘家不姑娘家,我現在是官身了,就護得住您。想不回去就不回去唄!怎麽?他們拿走了那麽多的產業,還不知足嗎?我原本只是囿於身份才無法與他們爭執,縱有阿爹的遺書安排,也只能是守著這間房子、幾畝薄田。現在可不一樣了呢。”

武母喝了半盞茶,氣兒也順了,說:“老家是回不去啦,在京城就要好好過了。你現在的上司……”

武相道:“我才到大理寺,還兩眼一抹黑呢。女監兩個獄丞,還有一個都三十歲了,比我人情世故更懂些,我們兩個分管八個獄卒,雖都是女子,內裏也有刺兒頭。上司也不好說,從九品,能見著幾個人?倒是祝大人定的規矩,看著是為了護著這些人的,我只怕有些人不識好人心。”

武母忙問:“怎麽?”又補了一句,“我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陪你父親多年,好歹也聽過一些事兒。”

武相道:“唉,大家都是頭一回幹這些個事。”

她也是頭一回當這個官兒,新鮮感有的、自豪感也是有的,拿到告身之後給親爹上香,那股子氣概也是足的。現在開始要幹活了,她慢慢冷靜了。開始給母親說崔佳成,說自己手下的八個獄卒。

武母是個官眷,六品的,不但比張仙姑的品級高,也比張仙姑更熟悉官面上的事兒。她今年四十歲了,丈夫比她還小三歲,夫婦二人到京城的時候也是互相扶持的。武母不敢說有多少精明強幹,在六品命婦裏至少不算是差的。

她聽著女兒說了祝纓定下的大理寺的規矩,就說:“這是個明白人呢!還不到二十歲,是個厲害人物呀!”

又聽女兒說了大理寺的補貼,更加說:“唉,做官兒的,自己有本事不算本事,還得有個好的上官。像鄭大人那樣的你又搭不上,你又是祝大人招的官兒,這不是現成的恩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