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才俊(第3/7頁)

屋子裏安靜極了,冼敬十分好奇祝纓拿來的是什麽竟能讓老師看得如此入神,他略抻了抻脖子,仍然無聲地等著。

王雲鶴翻完這本筆記,臉上的笑也止不住了,對祝纓道:“我才對子恭說,要寫一篇文章……”

冼敬“啊”了一聲,道:“難道這就是?這……祝兄是怎麽……”

王雲鶴便向他說起了原委,冼敬連連點頭,又向王雲鶴請求看一看。王雲鶴對祝纓道:“這是你默寫下來的,你說。”

祝纓道:“裏頭的話都是您說的,何必問我?”

王雲鶴一邊把筆記給了冼敬,一邊搓著手,說:“你自家寫的批注也很好!哎呀,我這些日子難抽出空閑來,才起了個頭!你已寫出來了!”

祝纓見冼敬還在看,她就把自己開的那張書單又遞給王雲鶴。王雲鶴道:“這又是什麽?”

“聽完您的話之後,我想重新讀一遍書,您看看,照著那個讀這些,成不成?”

王雲鶴高興極了,說:“小兒郎向學,大好事!子恭啊!看看,看看!這是個懂得如何讀書的人!”

冼敬看筆記看得入了神,敷衍地“嗯嗯”,王雲鶴也不在意,先給祝纓改書單,一邊寫一邊說:“凡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祝纓樂了:“那可真是好極了!”

那邊冼敬看得就比鄭熹快多了,這其中好些個是他早就明白的道理,有些是老師王雲鶴給他講過的。遇到王雲鶴最近的心得,他才放緩了看一看記下,祝纓另寫的注腳他也看一看,不時點一點頭。翻完了,將筆記遞還給王雲鶴,說:“十分仔細。”

王雲鶴把寫好的書單給他看,問他的意見。冼敬有點好奇地說:“祝兄之前是怎麽讀書的?”他更想問的是,你之前是幹嘛的?冼敬自己是進士科,也有點文名,但是之前從來沒聽說過有祝纓這麽一號人物。

他是王雲鶴的學生,先在家丁憂,現在是起復任職,即便如此,有什麽後起之秀他進京之前就應該有朋友寫信告訴他了。看筆記,祝纓能默記如許內容且提煉得切題,不應該是個無名之輩。奇怪的是,有這等資質的人,不應該才開始列單子讀書。

祝纓道:“我讀書少,揀著什麽讀什麽,也不大通。現在重新開始。”

王雲鶴道:“什麽時候都不算晚。”又對冼敬說,祝纓是明法科的。

冼敬驚訝地問:“怎麽考那個去了?”

“我有家要養啊。”

冼敬道:“可惜可惜,縱晚幾年又如何?你這傲氣不是地方。父母養你這麽大。也不在乎多幾年。一步錯步步險!”

“至少現在是我在奉養父母,不是承別人的人情啊。”祝纓理所當然地說。要她考進士科,不知道得學到猴年馬月去了,那全家在京城怎麽生活?

王雲鶴道:“君子有志向學,什麽時候都不晚。拿去,仔細讀來。”

祝纓接了書單,冼敬卻向祝纓借她的筆記:“我明日即離京,怕要等不及老師的文章出來了,欲借祝兄手劄一觀,明日奉還,不知可否?”

祝纓道:“行啊。只管拿去,本來就是默寫的,我回去再寫一份兒也行。”

冼敬道:“不必,借我一觀即可。”王雲鶴對祝纓道:“你辛苦寫來,不必給他,叫他回去自己默寫。”

祝纓道:“那成。”她估摸著王雲鶴也得有這樣的本事,不為別的,就為王雲鶴這些書、這個總結的學問他就得把許多書都吃透了。吃透的第一步,不說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吧,也得能背個八、九成。然後才能說有自己的總結。這得多少功夫呢?所以背書上就不能耗太多的時間,他就得記性好,然後才能省下時間去做學問。

三人都一笑,王雲鶴問祝纓:“看你寫的旁注,似有所得?”

祝纓道:“我明白您為什麽要我讀《春秋》了,不是照著它當律條審案子。”

王雲鶴的笑容就沒斷過:“是麽?”

“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禮也是刑。”

王雲鶴和冼敬都笑了,說:“你懂了,你懂了。”

王雲鶴又要她接著說,祝纓道:“春秋筆法也很有意思,不過讀起來叫人生氣。”

冼敬就問:“為什麽?”

“它不寫清楚呀,白叫我猜。”

王雲鶴道:“你是缺個師傅呀。無妨,可以來問我。”

祝纓趕緊起身一禮:“不敢過於打攪,您得閑給指點一兩句就成。”

京兆府的晚飯這時也開了,三人就邊吃邊聊,王雲鶴說的高興讓人上酒,祝纓也不推辭。三人一處,又說“枯酒無趣”,祝纓還不大懂什麽射覆之類,她就會擲色子投壺劃拳,這個她不太好在這個時候提。

王雲鶴說:“那就背書玩吧。”他指定了幾本祝纓也背過的書,三個人玩接句,你說上句我說下句,接不上的罰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