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尋常(第2/7頁)

祝纓心裏自有盤算,只管聽著。這件案子到現在,案子本身的結局也不是她能操控的,不管真兇是誰,也是快要露出來了。她在琢磨著,怎麽從中動點旁的手腳。

與禁軍告別,到了大理寺又被左司直拉到一邊問:“案子怎麽樣啦?”

祝纓道:“你不是昨夜當值的麽?怎麽現在還沒回家?”

左司直一腔的憋屈:“就問你這個案子怎麽樣了嘛!那個狗屁周將軍!昨天夜裏攪得大家夥兒也沒睡好!”

周遊在大理寺裏蹲大獄,除了不敢點唱小曲兒的過來,他是變著法兒的作了兩天。嫌飯菜不好吃、嫌鋪蓋不香軟,這都是小事兒,他還會嚎,又裝病,裝得還極像。虧得禦醫們醫術頗佳,且有一老禦醫應付周遊很有一手,半夜被叫過來一看就知道他裝病了,起手就是與之前一樣的法子整治他,說是普通的積郁,是周遊的老毛病了,輕輕一劑藥下去,周遊藥都沒吃就好了。

只苦了左司直,他值夜,跟著鞍前馬後,還要被宮中出來的人傳話訓斥:“陛下問,大理寺的人是怎麽幹的?!怎麽能虐待人?”

左司直恨不得把畢生所學之十八般酷刑都給周遊上一遍,好展示給皇帝看看什麽叫虐待。然而他不敢,還是忍氣吞聲,先守在皇城大門邊上等鄭熹進宮的時候小告一狀,又守在大理寺等祝纓回來,跟這位同僚打聽一下,再拜托一下:“兇手真就不能是他嗎?!!!”

祝纓道:“我也想是他,這樣大家都清凈。”

“還真不是他?”左司直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能多拖兩天嗎?”

“老左?”

“你聽我說,就是查案,行,他是冤枉的。就不能是他得罪的人太多被人嫁禍了嗎?哦哦,不不不,是他太單純了,被人嫁禍的!看誰跟他有仇,查他幹了什麽不法事。這等紈絝,嘿嘿!”

說起這個左司直就有經驗了,這種紈絝之家,想要維持他們的奢侈生活是需要大量的財富的。怎麽,吃肉的有你,挨打的時候你想躲?你家裏幹的不法事,積累的財富你享用了,那也有你的一份兒!沒聽說這些逆案裏,犯官的子女享了福還能不誅連的!

左司直跟祝纓直咬耳朵,祝纓聽了,與自己想到一處去了。她還要說:“老左,你看看大理寺能出多少人跟咱們去查這個案子?翻是著力翻那馬校尉的過往呀!你要是有周遊的把柄,我給你報上去。就算不能昭告天下,至少讓陛下知道,你看呢?”

左司直抄著袖子,愁道:“那就不夠讓陛下生氣了,陛下才不會為他一點點發財的事兒生氣呢,他爹,死得慘啊!”想當年周遊他爹那裏拿命換了皇帝和一幹朋友的平安,死撐到了鄭侯來救駕的。聽說,身上起下來的箭頭有一大捧。

祝纓道:“接著找,反正得找點兒什麽出來。老左,你留個意啊,不行就找楊六打聽。悄悄的啊。周遊那樣的人,消息漏出去,你先倒黴。”

左司直道:“那還是算了吧。好晦氣!你也留意著些,他出來了,怕要遷怒。我回家了。”

祝纓目送他離開,鮑評事又湊了上來,他已聽說了周遊的一些事情,也有點發愁:“這個周將軍有點不識好歹呀,哪怕是咱們證明了他的清白,只怕也要討不著好了。人家又投的好胎,怎麽辦?”

祝纓道:“先把眼前的差使應付過去唄。一會兒還得跟京兆府打擂台呢。”

她說的打擂台不是去京兆府,而是王雲鶴和範紹基到大理寺來提審周遊。大理寺提審周遊,刑部的姚侍郎還要尖著耳朵來聽,王雲鶴一到,先把刑部的人趕走了,原話是:“嫌犯何其多,刑部能為他們每個人撐腰,告訴嫌犯終能脫罪麽?”

他已知周遊八成不是犯人,仍是這樣講,打的與祝纓、左司直一樣的主意:你不是殺人犯,也不妨礙我把你查個底兒掉!

王雲鶴的本意是肅清京城風氣,只要不是用非法的手段,怎麽肅清,他倒不是很計較。查案嘛,把嫌犯查個清楚,沒毛病!

周遊一見刑部的人走了,心裏先沒底了,他想罵鄭熹,鄭熹人家不過來,王雲鶴來了。周遊就說王雲鶴白瞎了青天的美名,竟冤枉於他!王雲鶴命人拿了張單子給他:“我自清廉,所以沒收府上的賄賂。至於府上說的什麽‘縱使你做錯了什麽,你也不會有事’我先記下了。你還是官身,我先不打你。說吧,你當晚做了什麽。”

周遊靠山也不見了,對頭也不在了,家裏人行賄的把柄還在王雲鶴手裏,心裏已經軟了。可他實在無罪可招,因為人壓根就不是他殺的,就算打死了他,他也招不出來。

王雲鶴是個有經驗的人,將周遊翻來覆去審了一整個早上,一口水也沒給周遊喝,周遊三餐豐盛,早飯才吃完想方便,王雲鶴也只當沒聽見。周遊看著無賴,並不是街面上的真無賴,他也不好意思當堂便溺,臉都憋青了。從小打大招貓逗狗的破事說了一籮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