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尋常

金良等人走後,祝大、張仙姑、花姐忽啦啦都拉開了房門跑了出來,就在中間那間門房裏圍住了祝纓:“又出什麽事了?金兄弟怎麽跟別人一夥來找你了?”“怎麽這兩天上門的人都這麽瘆人呢?”“還是那個案子嗎?”

祝纓關好大門,拿頂門杠把門給頂好,就著張仙姑手裏的油燈的光,看了看家人關切的臉,笑道:“還是那個案子,昨天那邊來找、今天這邊來找,咱們兩邊的東西都不接。”

祝大有點慶幸地說:“你也不早說,周將軍得罪的是金兄弟!嗐!”

張仙姑道:“說了你能怎樣?”

祝大道:“那周家的東西就不該接,還得跟金兄弟說明白了。”

“你可別跟人家表功了吧!那是你的功嗎?”

眼見他們又要吵起來了,花姐道:“同金校尉講了,他還不覺得,他那些朋友怕要以為三郎在索賂了,還是不說的好。”

張仙姑道:“對呀,這人情跟鄉裏一樣的,賣好也得會賣呢。老三啊,那個姓周的也不是東西,不能叫他吃個教訓啊?”

祝纓道:“他的案子上達天聽,不好動這個手腳的,關他幾天叫他吃點苦頭罷了。”

一家人都很惋惜。

張仙姑道:“只要跟咱們家沒關系就成!睡覺睡覺!哎喲,老三,你還沒吃晚飯吧?怎麽回事啊?皇帝不差餓兵呢!你快回屋去,我這就把飯給你拿來,放蒸籠裏呢。”

花姐就去幫忙,一會兒祝纓把身上的官服換了身布袍子,那邊飯也擺了下來,三個人看著她吃。祝纓抱著碗一邊吃一邊聽他們念叨,什麽花姐今天開始開方配藥了,現在是郎中了。花姐道:“都是很常見的時氣病,春夏之交換季的時候嘛。背幾副方子,差不離的脈,稍作一點增減,也算不得什麽本事。”

張仙姑就說這樣是很了不起的:“你知道症候呀,不像我,就燒符灰的時候覺得可能是,就摘兩片藥草葉子擱裏面混著煮。”花姐從來不知道張仙姑的符水裏還有藥,也覺得驚奇。張仙姑道:“就聽老人家說一說嘛,什麽金銀花去熱解毒的,我覺得是熱症,就順手加一點兒。光靠符水,那是不成的。”

又因為連著兩天家裏來了兩夥人,來頭都不小,他們就又討論起案情來。張仙姑說:“這兩個都不是什麽好人,往那個地方去,還鬥氣,能是什麽好東西?”祝大道:“那也不一定,你瞧那個馬將軍,有那麽多兄弟為他身後事操心,活著的時候一定是條講義氣的好漢。”花姐說:“周將軍看著一個紈絝,不像會親手殺人的。”

祝大又問祝纓:“老三啊,到底是怎麽回事?”

祝纓道:“才兩天,哪就看明白了?明天還得接著查呢。”

張仙姑嫌祝大打擾祝纓吃飯,然後兩個人又口角起來。花姐此時才慢慢適應了祝家的氛圍,見祝纓四平八穩地吃著飯,一點也不為父母之間的激烈沖突所動,有點心疼祝纓:難為她還能吃得下去。

他們閑聊,祝纓很快吃完了飯,張仙姑收拾碗筷喊祝大一塊兒燒水去,祝大又說:“柴剩不多了,明天去市裏叫人送一車來……”

花姐留下來問祝纓:“這案子兩邊都不太好相與,我看他們,怎麽有點兒沖你呢?”

祝纓道:“他們沖鄭大人、王大人的時候你沒見著,人家直接搬出了陛下,厲害不厲害?”

花姐點頭道:“那咱們家這裏已算是小陣仗啦,我懂啦,咱們還照舊過日子。不過,就怕他們沖不動那兩位,卻拿咱們來撒氣。”

祝纓道:“我已想好了。”

“要家裏做什麽嗎?”

祝纓道:“兩頭的禮哪個也別接,真扛了雷,我找鄭大人要好處去。”

花姐猶豫了一下,道:“我有一句話,你只當耳旁風吹過——鄭大人待你恩重如山,可有些時候……”

“也別跟他把實底全交了出去,對不對?”

花姐笑笑:“你有的本來就少,你好歹給自己留一些兒。你早些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

祝纓第二天依舊是先去大理寺應卯。

路過宮門的時候,禁軍也忍不住跟她打聽消息。祝纓也都說:“才第二天,沒有什麽眉目,真有大消息瞞也瞞不住,你們也就都知道了。”

禁軍們都說:“周將軍不像是能下那樣狠手的人。”

祝纓奇道:“哪樣的狠手?”

禁軍們低聲說:“嗐!當時有人看到的麽!有話傳出來的。還有那個姓馬的,據我們探聽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呢!”

祝纓又從禁軍那裏聽到了一些馬校尉的壞話,也與花街上說的一樣,這人是有些壞毛病。同時的,好父親當然是個好父親,做丈夫也不算太差,老婆死了也沒再續弦,然而能讓家裏過得滋潤,撈錢也是少不了的。他不喝兵血,但是旁的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