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棘手(第2/5頁)

祝纓在庫房裏轉了一圈,終於明白這二樓是怎麽回事了,卻是樓板上開了個方口,要往上去的時候再把梯子移過來。她問:“上面也丟東西了嗎?”

宦官道:“是呢。”左右看看,才對鄭熹道:“七郎不是外人,老奴便說句話實,這樓上樓下都能丟了東西,還能不叫人察覺,郡王很是疑心有內鬼。”

鄭熹點點頭。

宦官道:“裏裏外外的人,凡這幾天當值的都拿了拷問,一點兒線索也沒有,一個個嘴硬得很!”

鄭熹道:“拷打朝廷命官,要當心。”

宦官輕笑一聲:“有分寸的,不好打得過分的也有辦法。”

笑完,他才顯出一點點愁來,說:“不管是誰發了這一筆財,日常一前一後都得有些痕跡。一前,是說有了用項,或是好賭欠債,或是有了相好,或是家中有人重病,或是吃了官司得罪人要打點之類。一後,是說生活奢侈,置了田宅、出手闊綽、家人換了新裝束等等。沒有,都沒有什麽異常。

七郎知道的,哪家的賬目上沒一點花頭呢?就這些日子,府裏查出好幾起旁的事兒,一一發落了,只這一個最大的……唉……”

長史又回來了,將一張添過的新單子給了鄭熹,後面大致寫了個約數的價格。長史道:“唉,除了金銀一類,這些用器,日常只是用,咱們誰個會細究它值多少錢呢?只有個約數。”

祝纓老老實實給他作揖,又往樓上看了一回,再下來時她冷靜了許多——這個案子,它是有些難度的。

王府內庫失竊有些日子了,聽宦官之前說的話,就知道這些人或許傲慢但絕不是草包,尋常的搜查手法他們都知道,懷疑的方向也都對。而內庫上下留的線索,也幾乎可以說沒有。除非世上有妖神鬼怪,不然,肯定得是內鬼幹的。

她連房頂都檢查過了。有些人家失竊,是有賊扒房頂掀瓦,那樣外面看不出痕跡來。王府的房子,內庫,其結構比一般民房好太多了,還要鋪上幾層防水隔熱的材料,最後再加瓦片。要把這些都扒拉了再下去偷這麽多東西還不被人發現,外人是極難做到的。

內鬼,因為賊人就是府裏人,在這兒留下痕跡是正常的,無法按照“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腳印”之類的原因鎖定誰有嫌疑。

再者,經過這些日子,內庫上上下下不知道被搜檢了多少遍,收拾完了之後還清點損失,清點完了之後再造冊登記、重新安放。王府裏的仆人皮繃得緊,生怕上頭心情不好遷怒,打掃了不知道多少遍,痕跡幾乎都被抹完了。

“追蹤”這項本事,在這兒算是廢了。

祝纓看了鄭熹一眼,想起來鄭熹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你是有天賦的,還是要學習,要知道你天賦用完了、沒用的時候,該怎麽辦。

現在她就遇到了這類似的情況。

鄭熹、長史、宦官都不傻,看出她為難了,宦官笑道:“小郎君既看完了,不如咱們先往前頭去?七郎,你再不去,太妃娘娘該過來找你啦!宴已擺下了,今晚你怕是走不脫啦。這位小郎君,咱們自有人管待,你可不用擔心。”

祝纓道:“你們忙,你們忙,我再看一看,行不行?以後再想仔細看看,也不敢來打擾,豈不誤事?”經了花姐一事她更明白京中這些富貴人家,等閑也不願意讓外人進自己家裏搜檢,王府就更不可能讓她來來回回想起一出是一出了,她得借這一次機會,厚著臉皮把能想到的都摸一摸底,回去再仔細琢磨。

鄭熹道:“那你就看。”

祝纓道:“那您得幫忙。”

宦官與長史交換了個眼色,只聽鄭熹問:“要我做什麽?”

祝纓道:“湊東西!照著單子上失竊的物品,再找原樣、或差不多的,湊一堆來。東西出來了,東西就能看出來了呢。”

鄭熹笑罵:“就你會支使人!也不看看這是哪裏。”

宦官忙說:“這也不難。”長史也說:“就在這裏,也不耽誤。”

他二人不是日常看守內庫的,看守內庫之人當嫌犯拿了,又略費了點周折才將東西湊齊,此時天已經黑了,內庫又點了些羊角燈。

看著這一堆與失竊之物相仿的東西,三人也都皺起了眉。

鄭熹是個明白人,他問的時候就點明了難處:祝纓一個窮鬼神棍家出來的,沒見過好東西,自然也就不知道與之相關聯的很多本應明白的細節。常識不足、見識不夠,易使她漏掉一些有用的線索。以她的聰明本可破的案子,也就因此會生出許多波折、白耗本不必費的力氣。

現在東西齊了,好些之前看不明白的,也就顯出來了。這一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兩個人想一次搬運出去也是不可能!要麽多人,要麽多次!其中還有一些珍寶,有些還是內造的,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大部分東西單樣的價值還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