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埋線(第2/4頁)

老馬是個賊頭,即便手下偷得少,他一抽頭,依舊過得安逸。想著前幾天他還要小心處著的狠人如今抓的抓、流的流、打的打,他還能在京城這麽住著,他的心情就很不錯。

老馬也不大喝酒,幾碟子小菜,只二兩薄酒就能吃一晚上。正吃著,一個小賊偷偷摸摸過來探頭,老馬生氣了:“瞧你那個樣兒!一看就不是個幹事的材料!一瞧你就是個賊,隔著三裏地人就捂好錢袋了!說了多少回了,越是偷兒就越得不像偷兒!”

偷兒哭喪著臉說:“頭兒,壞了!”

“嗯?!你失手叫人拿了?”老馬也有點緊張,他可不想在沒準備的時候被京兆府再抓了。

偷兒道:“那倒不是,有人找你,叫你去京兆大牢外頭等。”

老馬仔細問了一回,道:“我知道了,你這幾天別亂跑。”給了偷兒幾百錢,叫偷兒拿這個吃飯生活。

偷兒走後,老馬想了半天,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這麽一個官兒!人最怕的就是未知,他第二天一大早提了禮物就去找了牢頭,想從牢頭那裏問一問。牢頭認識的年輕的小官兒也不止祝纓一個,但是聽老馬的描述,卻只想到祝纓。

對老馬道:“怕不是祝三郎?你不知道,他做官兒啦!”

老馬詫異地道:“他?找我做什麽?”

牢頭道:“據我看,怕不是因為你地面熟?我看他是想在這京城將官兒做好,他如今想結交三教九流呢!”

“你看得準?真個官兒,誰個搭理咱們?他們官兒,想用我們時,使個下人來喚我們,扔些錢,就叫我們辦事,看我們一眼就是給我們臉啦。就是你們,在衙門裏當差的,我們也入不了你們的眼。”

牢頭道:“寒磣我不是?我看是你們不肯與我們一處耍呢。”

兩人是半個熟人,拌一回嘴,老馬就央牢頭:“到了日子借我躲一躲,要是他,我再出來。”看在禮物的面子上,牢頭答應了。

到了約定的日子,祝纓與老馬碰了個頭。

老馬見了她,放心地從角落裏閃了出來,一挑拇指,道:“三郎,果然是個能人。”

祝纓對他笑笑,道:“我找你來著,牢頭說你已經出來了,我又不知道哪裏尋你。巧了,遇到個猴兒,本也沒指望他能認得你,不想真的認得。”

老馬道:“這猴兒怕是在你這兒折過手吧?”

祝纓笑而不語。

兩人重又搭上了線,祝纓又問他一些老穆等獄友的消息,又問老馬近況。老馬道:“如今太平多啦,我們又不能做別的。我倒還好。他們那些好發狠的,都收斂了,竟有些無聊了。都說他們狠,可這世上,沒有狠得過官府的無賴。”

祝纓道:“走,吃茶去。”

“吃茶還約我在這裏?”老馬也是大著膽子回了一句,“快宵禁啦,吃不得吃不得。”

他慢慢地走上前,微微彎了腰,又說:“我想過三郎必有一番作為,萬沒想到三郎這般有能耐。”

祝纓道:“混日子罷了。京城什麽樣的人物沒有?”她見老馬也不肯吃茶,時候也確實不早了,也不強求,與老馬邊走邊聊。她也不求老馬就看著一同坐過牢的份兒與她推心置腹、生死相交,先搭個線。

老馬道:“是呢。王京兆就是個人物,在他面前,如今我們可都不敢動了,個個都要現形。”

祝纓一笑,道:“那你靠什麽營生呢?”

老馬道:“還有些積蓄,有些積蓄,夠了、夠了。”

祝纓也不再逼他說話,說:“我又不會吃了你!也不叫你賣了誰,你再這樣可就沒意思啦。”

老馬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三郎什麽都明白,又何必再說下去呢?三郎以後要有什麽差遣的,只管叫人告訴我一聲,有什麽要問的,只管問。咱們走的不是一條道,見多了,對三郎也不好,我也難處不是?”

祝纓道:“你總得給我個人或是個地方,好找著你不是?真要我滿京城翻一遍麽?”

老馬連說不敢:“西市外面一個茶樓,一張紅色的幌子,寫著蔡記。去說找老馬就成。”

祝纓又問老穆等人怎麽樣了,老馬道:“他?近來不在街面上了。”並不講老穆的去向。

祝纓嘆了口氣,道:“也罷,你要不自在我也不押著你在這兒說話了。”拿了一塊銀子給他,說是給那個偷兒的,估計那小子也得嚇得夠嗆,叫那小子以後有眼色一點,別太囂張。

老馬收了銀子,對祝纓拱一拱手。祝纓道:“你別跑了才好。”

老馬道:“我這把年紀,能去哪兒呢?”

祝纓道:“路上小心。”

老馬咧嘴一笑,轉身就沒影兒了。

祝纓搖搖頭,往楊仵作家去了。

…………——

與老馬碰過面之後,祝纓在路上有幾回覺出有人跟蹤自己,回頭一看,認出來是幾個偷兒,沖他們一笑,他們便一哄而散,此後便清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