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隨意(第2/6頁)

一個人占了三條被子好像不太禮貌,鋪一個、蓋一個,雖然知道多蓋一條更暖和,她還是把第三條疊好了送給老馬。

然後她就被獄卒揪去單獨審問了。

她是牢頭“欽點”的:“先把那個小子拿過來問一問!年輕、膽小,又是新來的,容易問出點什麽來!只要有一點線索,能在少尹面前交差也就得了。”

祝纓於是獲得了這項榮譽。

牢頭在審問她之前先問獄卒:“這叫個什麽名字?是個什麽來歷?”

非常不幸的是,獄卒們也不知道!

所以祝纓被帶到木柵外面,先被劈頭蓋臉打了幾巴掌,再被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姓什麽?叫什麽?犯了什麽事進來的?”

祝纓心道,我還想知道呢?說出來的卻是:“不知道。”

她搖著頭,說:“正在家裏吃飯,就有萬年縣的到家裏來揪了我去關著,又從萬年縣的班房轉到這裏來了的。也沒人告訴我是為的什麽。”

這種事兒年輕的獄卒可能不知道,有經驗的牢頭卻很明白的,大概是有什麽辦事的人亂弄,又或者是有什麽別的原因。害!弄不明白也不就問了,哪位同僚有什麽打算,總會找過來的,人在自己手裏,到時候總會有人找到自己,現在就不必再費這個心了。

牢頭懶得管這個關進來的原因,也覺得一個被誤弄進來的人與其他犯人的關系都不大。他跳過了這個問題,問道:“你與胡大是一個屋的?”

“嗯。”

“他怎麽死的?”

“啊?”

“昨晚你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

祝纓無辜地說:“我,那個,晚上看不見。”

年輕的獄卒道:“胡說,你又不是瞎子,晚上怎麽就看不見了?”

牢頭已經點頭,問下一個問題了:“昨天,胡大與旁人有什麽爭執麽?”

祝纓好像回憶起了什麽,說:“跟文叔打鬧了一陣兒。”

牢頭又問:“旁人都在幹什麽?”

祝纓搖搖頭:“沒留意。是真的,我都在編墊子,老胡說,編不好,就……就……”

“什麽墊子?”

祝纓像是在告狀,說:“他把我的冬衣搶走了,鋪上冷,我就把鋪上的草編個墊子墊著。他看了叫我給他編個,草不夠了,就拿文叔的。我就編了一天。”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獄卒和牢頭一齊看了她一眼,她半邊臉頰上的痕跡還沒有消掉,都是心領神會。牢裏這種事情常有的,欺負新來的。祝纓看起來就沒成年,又瘦,長著一張牲畜無害的臉。挨打、受支使、被搶,都是常見的。

獄卒和牢頭也不以為意,哪個獄裏沒一兩個獄霸反而是不正常了。獄卒還年輕,看她長得眉清目秀,忍不住多說了一句:“犯的什麽事兒?沒想著早點兒出去?”

祝纓道:“沒說。文叔說,給他二十,哦,潘寶死了就漲到二十五貫了,能包我出去。我沒錢……”

牢頭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道:“去吧,把老馬叫來!”

祝纓乖巧地退了兩步,又站住了,表情有點猶豫,又問:“大人,我是犯了什麽事兒給我抓進來了的呢?您能告訴我麽……”

牢頭一擺手,另一個獄卒就驅趕她:“哪裏那麽多的話?滾滾!”

祝纓滾了。她心裏已經認定是周遊在跟她過不去,再鬧大一點把周遊引過來她一定討不著好,只略提一下,留下一點痕跡。她這兩天聽了許多關於京兆府少尹的好話,還存著“鄭七不在京城,這個少尹正直,能叫他過問一二我也能早兩天回家”的念頭。

死了兩個人了,少尹也該過問了吧?祝纓想。

年輕的獄卒沖她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問牢頭:“這小子有些古怪呀,什麽夜裏看不見,怎麽不再問問呢?他肯定知道什麽,上個夾棍就什麽都招了!”

牢頭道:“你小子,就是從小過得太好了,沒受過虧呢。這是夜盲。貧苦人家常有的毛病,吃得不好就容易得,但凡能吃上幾天好飯就好啦!”

“咦?”

牢頭道:“你以後就知道了。你爹跟我是把兄弟,叔叔我少得不教你一教,你好好學著。先把那個老馬叫過來,再將他們對面的犯人提兩個過來!”

問過了老馬和對面囚室的囚犯,證實了祝纓說的無誤。頭一天白天的時候,許多人見證了老胡和斯文男子那一場雞飛狗跳。是的,我們都見到了,老胡還“征用”了訟棍鋪上的稈秸,把訟棍打了一頓呢!犯人們還提供了老胡和訟棍的舊怨——訟棍收了錢,卻沒有能夠將老胡營救出去,老胡還是落到了少尹手裏蹲了大獄。

牢頭和獄牢們又把斯文男子給拘了來!對這個人就沒有對祝纓那麽“客氣”了,他們心裏已經認定了斯文男子必是有問題的!上來打得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