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規矩(第4/6頁)

“哎。”

最後換了件淡色淺淡的衣服,馮夫人取了支珍珠簪頭的簪子給她戴上:“戴這個吧。”

彼此都很陌生,這餐飯吃得不是很熱鬧。第一是花姐還在孝中,第二是沈瑛的妻子總是不太開心的樣子,第三個是馮驁的妻子與大家也不是很熟。

沈老夫人經歷流放,身體也不很好,吃完就歇了,說第二天還要等沈瑛。馮夫人就打發兒媳婦也休息,自己帶著女兒同房睡。

到得這時,母女倆才能好好說一說話,互相說一說這些年來的經歷以及接下來的安排之類。馮夫人先說當初很倉促:“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可靠不可靠,那時候你爹已經下獄了,人外公家也沒個做主的人。能將你送出去,總比留下來強,我只好將你送走了。天可憐見,他是個可靠的人!”

花姐道:“爹……”她說的爹還是許友方,話出口就知道不太對,吐出一個字就不再說了。

馮夫人道:“你爹是個君子。”她說的就是自己的丈夫了。

花姐默默聽她說了好些舊事,才說:“他們都很關照我,只可惜都不在了,許……家,還有我那婆婆。”

馮夫人就問:“她怎麽,又將你再轉嫁了呢?好好一個孩子,她怎麽敢,就這麽待你?”這是她的女兒啊,怎麽能像奴婢一樣對待呢?

花姐道:“當時族人逼得緊。”

“唉,你現在這個丈夫如果好,也就罷了,又是個古怪的人。怎麽找了這麽個人呢?”馮夫人還是不太滿意的,“她也是,哪有這麽做的?”

花姐道:“也是事急從權,他們都很照顧我的。”

馮夫人撫著她的背說:“我的兒,你受苦了。你的性子也太好了,須知道,你性子一好,就有人會得寸進尺。你恪守禮教了呢,他們就不敢再越雷池。”

花姐道:“並不是不想的,只是逼迫太緊,處境太難了。”

馮夫人笑了,本應溫柔的笑被一張九宮格的臉襯得猙獰破碎:“傻孩子,你還沒明白。守規矩是最簡單最容易的。男子建功立業難不難?定國安邦難不難?紓困解厄,難不難?就算想做一行的翹楚,技壓群雄,都是難的。再說女子,做一才女,難不難?更不要說什麽手刃仇人為父報仇了。可只要你謹守禮法規矩,也就有了一個令人稱頌的長項了。盡可傲視同儕。她們有不足之處,你盡可指出。”

花姐想到自己的經歷,是她不想守規矩嗎?四阿翁不讓她守!

可看著母親的臉,她又沉默了。輕聲問了一個問題:“那個聽說,當年是將一個女孩兒與我對換了的,她呢?她的父母……”

馮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嘆一聲:“失散了。咱們家自己都遭了事兒,怎麽還能叫奴婢家仆再跟著伺候呢?各分了一處,前兒我們還說,這樣的忠仆太難得了。共患難過的仆人人啊!尋回來,我都不想給你哥哥,想留著給你當陪嫁了。”

“還,還沒找到嗎?”

馮夫人道:“我回來之後,你舅舅就托人去查當年的舊案。這些沒入官的,流轉都會有些記錄。只是過去太久了,查找不易。”

像馮夫人這樣的,有名號的成年人物,又有自己的親人在努力尋找,找起來當然快。馮夫人帶走的那個女孩兒,當時年紀又小,長大一點就被迫與馮夫人分開。似這樣沒入賤籍的,本身就是不由己,馮夫人也攔不住。這一轉手,再找就困難了。因為這樣身份的人,是可以由官府調劑調撥的。

而那一對忠仆夫婦,本就是家奴,也是發配或發賣的命,再找也沒那麽順利。

不一定是死是活,也不一定落在哪裏。他們又不是馮家、沈家的骨肉,自然不會有人像尋找馮夫人、花姐這樣下死力氣,找起來就更慢了。沈瑛能為了外甥、外甥女親自出京,是絕對不會為了家奴親自奔波的。不是不想找,只是沒那麽上心。

馮夫人說:“別想這些了,已經在找了。”

花姐聽出來馮夫人不願意多提舊事,只得住了口,心裏仍在想:他們叫什麽名字呢?哪怕死了,我也想給他們立個牌位,做個道場。

第二天沈瑛回來,家裏又是一日開懷。花姐也只能相陪,只是裝成靦腆,不與他們戲笑。

馮夫人有許多問題要問弟弟,終於在回府前尋著了機會問沈瑛:“你說的那個極好的女婿呢?”

沈瑛道:“別提了!犟種!沒眼色的……”

“嗯?”

“他還是想跟著鄭七呢。”

“這是什麽道理?”馮夫人心中不喜,“怎麽能有自甘下賤,願做皂隸的人呢?這就是你說的很好?”

“好,自然還是好的,”沈瑛幽幽地道,“他想飛,就讓他試試。”

“五郎?!”

沈瑛道:“也不要管他,看他會不會碰壁就是了。碰壁了再回來,就聽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