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習慣(第2/5頁)

“他信你?”

確實太過奇怪了,都是裝神弄鬼吧,當然要找熟悉手神漢神婆,哪怕是個小靈童,也得有個大人帶著。單叫他一個孩子去?縣城就沒個僧道?金良和隨從們都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但都沒說話。

“我靈啊!”祝三想趕緊打發了他們,“反正您也不會搶我的生意,我也不想接著幹這個營生了,就對您說實話。手伸出來。”

鄭熹從容伸出左掌,祝三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又對金良和其中一個隨從說:“勞駕,您二位也伸出手來。”

四個人四只手湊到了蠟燭前,祝三問道:“看出來了吧?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哪哪兒都不一樣。”

四只手,鄭熹的手保養得最好,祝三年紀最小,手形修長卻有一點細碎的傷口,已有了點繭子。金良的手粗大有力,膚色也更黑。那隨從的手是個成年男子的手,微黑,又不如金良的手大。

祝三對鄭熹道:“您應該不覺得驚訝的。瞧,繭子的位置不一樣,幹的活就不一樣。常幹粗活的人跟不幹粗活的也不一樣。您這個是握筆留下的,他這個,得是拿他腰裏那刀,還得是常常使的。男人的手、女人的手、農夫的手、匠人的手,各有各的痕跡。”

鄭熹道:“不錯。”

“我也不會算什麽休咎前程,但是只要留心這些,不告訴他們我怎麽看出來的,直接將他們的來歷、前因說出來,就能鎮得住人了。比如見您,直接說是貴人。後面再胡說點吉祥話就能混口飯吃了。總有幾個能碰巧說準了將來的,就是特別靈,常有後來還願多給倆子兒的。”

金良道:“就看手?你還有本來沒說出來呢。”

祝三道:“也看別的,也不是都能教會的。瞧那水缸,它就擱在那兒,裏頭現在還剩半缸水,你是能搬得動的吧?它要裝了水,我就搬不動。一個人在那兒,咱們都看到了,有些東西,有的人能看出來,有的人就閃過去了。你的力氣在水缸上,我的力氣在別處。”

金良還在琢磨,鄭熹已經聽明白了,就跟他在京城似的,周遊對他為什麽有敵意呢?就是這“天賦”差得有點大。鄭熹道:“你接著說。”

祝三道:“就這麽多了。您能找到墓園,應該是知道這些門道的呀。”

鄭熹道:“我看的卷宗,他們報上來,在墓園作法。”

祝三啞然。

金良忽然道:“不對,那,錢袋……”

“我被偷過呀。”

“我還被打過呢!”金良道,“也沒見著天下無敵!”

“誰又是呢?我就蹲在廟會上看,看,你知道吧?”祝三對金良說,“看明白了,接下來的事兒就好辦了。我們本來手上就要靈便一點的。有人要抽簽的時候,給它換個簽子省得麻煩之類的,再用點心,也就會了。”

鄭熹問道:“你這是家傳的本事嗎?”

祝三道:“家裏要有這本事,倒好了。”

這點時間不夠祝三把所有的都說出來,鄭熹已聽明關節,便不想再問下去。他感興趣的是祝三的本領。孝子如果還不足讓他心動的話,那麽這份本事,他現在確實是需要的,而且,人還在他眼前了!

他揣出一張紙來遞給祝三,祝三拿了一看,上面只寫了兩條,一個是關於巫蠱的條目,一個是關於盜墓的條目。她終於知道盜墓賊為什麽挨著酷刑死頂了,只要當時不弄死了,主謀是陳二,他們還有逃出生天的機會。盜墓,就真死定了。

鄭熹問道:“看懂了?”

“是。”

鄭熹問道:“沒讀過《律》?”

祝三搖搖頭。

“你也就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不明不白犯法,你的家人什麽時候會再身陷牢獄?”

祝三心道,就算讀懂了,有些事也是免不了的。比如知府要把她送給短命鬼將軍。

“甘心嗎?”鄭熹問。

祝三的心跳快了一拍,問道:“您到底想要說什麽?”

鄭熹繼續問道:“這個案子,你遇到我是湊巧除了我,你能見的都是什麽人?文書?胥吏?差人?想一直與他們打交道嗎?沒完沒了,只與這樣的人打交道?你要一輩子都這麽過嗎?”

裏間“嘩”一聲輕響,是張仙姑站了起來,她還以為自己沒有驚動外間的人,又坐了下去。

祝三其實已經聽到了,她想了一下,問道:“您……還是前兩天說的那個意思?要我隨您進京當差?”

鄭熹點頭道:“當然。這只是一個機會,來不來在你,我在哪兒你知道的。”

“要我做什麽?又要我為您做什麽?”

鄭熹輕笑一聲:“怕我找補回來?”

“我得拖著一家子呢,您有點兒虧本,就怕要找補太多。”

“虧不虧,要看給的人覺得值不值。”

裏間響起了一聲咳嗽,祝三道:“您看過案卷,該知道我們家沒戶籍、沒根基,死了還不如只螞蟻的動靜大。螻蟻尚且偷生,我們可不敢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