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習慣

鄭熹一行人不少,還拖了輛大車,上面裝著給祝三一家的東西。柴米油鹽、雞鴨羊酒、衣裳布料之類,又裝了兩個大食盒,滿滿當當的一大車。

金良騎馬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引了不少人的猜測注目。因為走的是陳府的方向,此時,大多數人還以為他是去的陳府。

笑容從祝三的臉上消失,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隊人,心裏是有點戒備的。她是真不明白,案子都破了,她哪裏還值得鄭熹這樣的大人物唱這麽一出?反常即妖!祝三懷疑鄭熹有什麽陰謀。

金良跳下馬來,對祝三說話客氣了不少,說:“三郎,欽差來看你們家來了。”

鄭熹下了馬,上前兩步,道:“我們又見面啦。”

祝三點點頭:“嗯。”

她沉得住氣,金良也不嫌她冷淡,道:“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你閃開點兒,讓他們把東西搬進去。”

祝三往他們身後瞧,只見一輛大車,押車的、跟車的都有,問道:“什麽東西?”

鄭熹道:“謝禮。”

“啊?”一下給祝三弄不明白了,“謝什麽?”

鄭熹道:“你幫我破了案子。”

祝三搖搖頭:“你自己能查出來,謝就不用了。裏頭黑,真要進來坐嗎?”

鄭熹道:“要的。”

祝三將二人引進屋,摸出了蠟燭點上。

鄭熹就著微弱的燭光看了一下這間屋子,家徒四壁,裏外間用一道草簾子隔開,裏面隱約有人聲,外間一塊木板上放著條卷起來的被子。外間觸目所見,只有一些零碎的舊家什但是收拾得極幹凈整潔,就是這些零碎擺放得也很整齊。所有這些加起來,未必及得上鄭熹手上一枚戒指值錢。

但是幹凈,收拾得很用心,是認真過日子的樣子。

鄭熹命人將柴米一類搬進來,他出手大方,手下也很有禮貌,東西堆放得也很整齊。張仙姑在裏面聽著了,推推丈夫,輕喚他一聲,朱神漢卻還在燒著。張仙姑還是忍不住端了碗水出來:“您喝水。”

她見過鄭熹一面,但不曾見過他斷案,水放在桌子上才起想起來要給他行禮。鄭熹和氣極了,對她說:“您不必客氣,我是來謝謝令郎的,這個孩子很聰明。是他對我說案子有蹊蹺,我才能這麽快破案的。他是救了他父親的。”

張仙姑有幾分輕飄飄的得意,臉上已經止不住笑了,口中還說:“您別誇她,她小孩子家,不禁誇。”

鄭熹道:“要的,做得好就該誇的,我還要謝呢。這些就是謝禮。”又有隨從上來奉上了盤銀綻銅錢。張仙姑上回見這麽多錢還是於妙妙被騙的時候,想接,又擔憂,看了女兒一眼。

祝三道:“娘,你去看看爹。”伸手從擔上又拿了根蠟燭給她,讓她去裏間點上。張仙姑輕飄飄地捏著蠟燭去了裏間,機械地點上,望著火苗有點發呆,生怕自己在做夢——錢,有來得這麽容易的嗎?

………………

祝三也在想:錢,有來得這麽容易的嗎?

看了一眼桌上的銀錢,她說:“太多了。”

她與上次見面上變化很大,鄭熹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的變化,面色不變地說:“多不多,要看給的人覺得值不值。”

祝三搖搖頭:“我做的本來就不值得這樣,我是想撈我爹,也不是為了幫您。您覺得自己得著了點好處,心裏過意不去,是您厚道。我要真接了,就是我不識數了。”

鄭熹道:“小小年紀,怎麽計較這麽多呢?對我不多,你正需要。”

祝三道:“我也想瀟灑,又怕您要從我這裏再找補點別的。”

鄭熹笑了,十分愉悅:“一來道謝,二來是有些事兒想問你,唔,請教。或許會問得多些。”

祝三道:“我知道的不多。”

“我不問案子,案子已經斷了,沒有再窮治的必要。我想問,你是怎麽想到去墓園的?有人告訴你嗎?又是怎麽看出來墓園裏的故事?”

祝三心想,這與我猜的不多。心情變好了一點,話也就多了,說:“並沒有人告訴我,我爹那兒出門有些天沒回家了,我們聽說出了事兒就過來找他。差人們在牢門口等著拿嫌犯家眷,我也見不著他。您看這屋子,那邊轉個街口就是陳家。聽說陳二郎瘋了,說到了祖墳,我就去看了。”

鄭熹一點頭。

“墓園裏的故事是真的,我們家就幹裝神弄鬼的營生,自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外頭看著不看,有時候還覺得靈。就前年,縣裏那個敗家子兒要掏自己祖宗的積蓄,把我叫了去做個道場,我親眼見過的。”

鄭熹道:“前年?你多大?與父母同去的?家學淵源。”

祝三道:“莫要詐我,就是叫我獨個兒去的。我們家也不幹盜墓的營生,道場我也沒做全,敗家子就是要我過去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