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焚為灰燼(第2/3頁)

他不算太好。

可也不會太壞。

祈妄輕輕閉上了眼睛,眼眶微微發燙。

他的喉嚨像被刀片割開了一樣痛,汩汩流著鮮血。

發出一點聲音,都像是要了他的名。

他知道他應該對裴照說,“好的,我會如你所願。”

他知道喻年這樣無暇純白的人,跟他就像兩條不該交匯的軌道。

分手對兩個人都好。

可他又真的做不到。

他想起那個在江陽縣的早晨,喻年坐在穿越水杉林的有軌電車上,流著眼淚看他。

他無可奈何地跟喻年投降,答應會當他為期一月的臨時男友。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拒絕。

但這太難了。

在他這昏暗混亂的前二十年,喻年是他幹枯的底色上,唯一一抹光亮。

喻年總喜歡說自己對他的愛簡直是飛蛾撲火,被拒絕了一次兩次,還要告白第三次。

可其實他才是黑暗裏的蛾子。

即使明知道下一秒就被烈火燒成灰燼,他也還是想去吻一吻喻年的指尖。

可他沒想到,僅僅過了二十九天,他就要失去喻年了。

連一個月,他們都沒來得及擁有。

太過短暫了。

短得像一縷青煙。

他甚至來不及握緊,就從他手裏流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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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和喻心梨驚訝地看見,一行眼淚從祈妄的臉上淌了下來。

像一尊冰冷麻木的石像,突然流下了眼淚,似乎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

裴照不由有些驚訝。

祈妄從進來咖啡店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鎮定自若,與他們溝通的時候也妥帖得當,理智得看不出情緒的起伏,像是在討論別人的事情。

他還有點不悅,心想這個人似乎真的沒有那麽愛喻年,作為兄長,他情不自禁替喻年不值。

可他現在卻看見了祈妄的眼淚。

沒有崩潰的嚎啕。

也沒有情緒激動的質問。

甚至沒有替自己辯解求情。

可任誰都能感覺那種四肢百骸裏散發出來的痛苦和絕望像冬天的雨,陰冷粘膩,一絲一縷地滲透進肌骨。

裴照突然住了口,想勸導祈妄的話也停在了唇齒邊。

他轉頭去看向窗外。

冬日的街道一片蕭索,因為天寒地凍,連平日裏嘰嘰喳喳的麻雀也不見蹤影,行人都行色匆匆。

裴照想,他果然是不太喜歡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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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得失陪一下,”祈妄站起了身。

說完,也不等裴照跟喻心梨回答,他就匆匆離開位置,去了洗手間。

而等二十分鐘後,他再回來的時候,他又恢復了之前冷靜的樣子,除了額角沾著的水漬和眼角的微紅,幾乎看不出來他哭過。

這天的最後,祈妄還是沒有給出具體的答復。

他低聲說,“我還需要再考慮幾天,在我考慮清楚以前,我不會去騷擾喻年。”

裴照跟喻心梨也沒有再步步緊逼。

喻心梨點了點頭,從踏入這間咖啡店以後,第一次與祈妄交流。

“好的,我跟裴照也可以跟你保證,這幾天我們也不會來打攪你,但是該說的也說清了,希望祁先生你能選擇一條對你和喻年都好的道路。”

她頓了頓,又輕聲補充道,“如果你願意和喻年分手,作為對你的補償,我們會給你聯系好就讀的學校,你可以繼續學業,高考,除此以外,我還會再給你一筆現金,足夠你衣食無憂。不管怎麽說,你確實照顧過喻年,他這幾個月也曾經有不少開心的日子。我們應該答謝你。你有什麽別的要求也都可以提。”

話音剛落,她就聽見了一聲短促的笑音。

快得一閃即逝,幾乎難以捕捉。

她皺了皺,擡起頭看向祈妄,似乎在這個年輕人臉上捕捉到一點嘲諷。

祈妄拿起了包和那條灰色的圍巾,他沒有回應喻心梨這句話。

可是要伸手推開大門的那一刻,他卻又停住了。

他微微低下頭,睫毛顫了顫,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他輕聲說,“我沒有什麽要求。但喻年最近腸胃不好,希望你們能看著他一點,別讓他吃生冷的東西。還有他前陣子有點過敏,不知道為什麽,他以前沒事,最近吃芒果卻有點起小疹子。他身體不算太強壯,不能總是哭,會容易生病,麻煩你們……照顧好他。”

說完,他就拉開了咖啡館的大門,快步走了出去。

他慢慢走出了喻心梨和裴照的視線,走到了街角的公交站台上,等著下一班車輛。

冬日的冷空氣四面八方地襲來,鉆進他的關節,骨骼,讓他渾身發痛。

他想,喻心梨跟裴照應該會覺得他很可笑。

離開他以後,喻年回到了屬於他的花團錦簇中,有的是人前簇後擁,哄著這個矜貴的小少爺,讓他不受一點風吹,不受一點嚴寒。

可他明知如此,居然還是會擔心喻年得不到好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