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靜靜地吹拂,此方天地似乎都變得安靜。

褚映玉看著出現在視野裏的那雙男性靴子,沒辦法再自欺欺人,說他只是路過。

兩人誰都沒有出聲,一直安靜地站著。

好半晌,還是褚映玉怕被人看到,朝他行了一禮,主動詢問:“殿下,若是沒什麽事,臣女……”

“過來!”

他打斷她的話,聲音裏透著幾分不悅。

褚映玉神色一頓,見那雙靴子已經移開,越過她,朝前走去,隨著他的走動,冷風吹起那玄色的衣袍下擺。

她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默默地跟上。

其實她也想知道他這般反常到底是為什麽。

撇開剛才在路上的偶遇不談,在靖國公府,他讓蘇媃叫自己過去見面,以及現在尋過來的舉動,都讓她心頭發緊,隱隱覺得不對勁。

心裏的某個懷疑再次生起。

難不成他也重生了?

這麽一想,褚映玉心中驚疑不定,終於擡頭,看向前方的男人的身影。

他的身姿挺拔修偉,身高腿長,雖然走得不快,仍是讓她跟得吃力,不過一會兒,兩人的距離就拉得老遠。

直到他突然回頭,看到她落後一大段路,便停下來,站在那裏等她。

見狀,褚映玉又有些猶豫,覺得他不像重生的樣子。

如果他也重生了……

上輩子最後見他時,兩人曾經一起去香山寺,當時在香山寺的竹林裏,他特地放慢腳步,陪她走在竹林間。

那時候的他雖然不算得體貼,多少學會遷就她。

褚映玉想,養只狗都能養出感情,何況是養個妻子。她努力地作好他的妻子,甚至當時為了過得好一些,也曾討好過他。許是她這皇子妃做得不錯,他對她的態度也漸漸地多了些軟化,學會關心她的意願。

褚映玉一路胡思亂想著,發現他越走越偏,不禁有些忐忑起來。

他們來到一處被梅樹環繞的亭子。

亭子裏的圓桌上,紅泥小爐正咕嘟地煮著茶水,旁邊還有幾個食盒,周圍豎起行幕,能擋住凜冽的北風。

陸玄愔走進去,然後偏首看她。

褚映玉越發的糊塗,不解地看他,揣摩他的意思。

和他夫妻三年,因他不愛說話,她也學著揣摩他的言行舉止,推測他的意思,大多數時候,她都做得極好。

是以在見他默默地盯著自己,又擡手指著鋪著藤黃色葛布坐墊的石凳時,褚映玉明白他的意思。

他讓她坐下。

她忐忑地坐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幕真的讓她驚訝了。

只見那位尊貴的七皇子殿下拿起紅泥小爐上的銅壺,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正好她剛才走了許久,出了汗,冷是不冷的,但渴了起來。

褚映玉盯著那杯色澤澄澈的茶,越發的謹慎。

她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單刀直入地問:“七殿下,您叫我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然而,她問得直白,那位殿下也很直白地指著桌上的食盒,對她說:“吃!”

這是讓她吃的意思。

雖然話不多,也簡短了點,不過很容易理解。

褚映玉頭皮發麻,試探性地說:“這、這不好吧,七殿下和舍妹有婚約,您若是有事可以直接找惜玉,不必如此迂回……”

聽到她這話,陸玄愔的眉頭微微蹙起,神色居然透著幾分不悅。

“不是。”他冷聲說。

“什麽?”褚映玉一時間有些懵。

他抿起嘴,眉宇間的神色越發的冷冽,一雙深邃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盯得她背脊發寒,有些僵硬地移開目光。

可能是上輩子的習慣,只要看他擺出這副模樣,褚映玉居然會下意識地想,他這是又生誰的氣了?

不會是生他自己的氣,在想著要怎麽說話吧?

會這麽猜,也是上輩子有好幾次,她都發現他莫名其妙地生氣,又不像是生她的氣,更像是生悶氣。

褚映玉覺得這樣不行。

七皇子的行事實在太怪異,明明他和褚惜玉有婚約,等到臘月時,宮裏就會賜婚,自己和他坐在這裏算什麽?

原本她還猜測他是不是也重生了,但這一番觀察下來發現,他並沒有重生,如果他也重生,不會對她如此陌生,至少會知道,她其實不愛吃豌豆黃,不會讓人準備這東西。

既然他沒有重生,這些古怪的行為就很令人費解。

至少上輩子,在她替嫁之前,兩人根本沒有在私下見過面的。

兩輩子太多的不同讓褚映玉警惕起來,讓她實在無法安心地坐在這裏。

於是她大著膽子站起,撒了個謊,“殿下,臣女的妹妹應該要來尋臣女,臣女就不打擾殿下,先走了。”

說著她站起身,端莊地行了一禮,便低著頭離開。

褚映玉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

直到走離那地方,都沒有聽到七皇子開口叫她的聲音,也沒有見有侍衛出來攔住她,總算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