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剛進梅園,便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

撫琴之人的技藝非常高超,天空明湛,滿園寒梅綻放,殘雪點點,恍惚間叫人如入仙境。

孟瑜山有幾分驚訝,問帶路的管事,“不知是誰在彈琴?”

管事笑道:“應該是禮部侍郎家的小姐謝姑娘,聽說謝姑娘琴藝一絕,中秋宮宴時,太後可是親口贊過的。”

今年的中秋宮宴,禮部侍郎之女謝清婉表演一曲高山流水,贏得滿堂賀彩,才女之名遠揚。

褚惜玉興致勃勃地拉著孟月盈道:“走,咱們也去瞧瞧。”

兩個少女正是活潑愛玩的年紀,哪裏有熱鬧就喜歡往哪湊,已經手牽著手朝著琴聲的方向而去。

留在原地的孟瑜山先是打發了引路的管事,轉頭看向褚映玉,“映玉表妹,我們也過去罷。”

褚映玉應了一聲。

兩人走在梅林的小徑之中,褚映玉是姑娘家,加上穿得實在臃腫,走得很慢。

偏偏孟瑜山也特地放慢腳步配合她,時不時會伸手為她擋住枝頭上落下來的殘雪,低首朝她微笑。

這一幕看在旁人眼裏,卻是郎情妾意,情意綿綿。

在孟瑜山又一次為她擋住技頭的落雪時,褚映玉正欲道謝,突然眼角余光瞥見前方的一道身影。

她下意識擡頭望過去,便看到站在一株梅樹下的男子。

是七皇子陸玄愔。

他的身姿修偉,穿著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的錦衣,這種厚重的色澤特別適合他,更襯得他英挺不凡,舉止投足間盡顯天家皇子的貴氣和威儀。

也教人不敢直視。

褚映玉心頭微微一顫,對上那雙幽冷的黑眸時,仿佛又回到當初被迫替嫁之時,他掀開蓋頭,看她的眼神也是這般冷冽清幽。

似是她的替嫁不在他的預期之中,令他心生不悅。

孟瑜山也是怔了怔,然後帶著她上前拜見。

“見過七殿下。”

褚映玉也默默地行禮,然後將自己隱在孟瑜山身後。

她這種行為是正常之舉,畢竟孟瑜山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下意識尋求他的庇護。但陸玄愔看到這一幕時,臉上的神色似乎又冷冽幾分。

孟瑜山心裏有些納悶,不知七皇子是不是正好心情不好。

他與七皇子並不熟悉,兩人見面的次數不多。不過因為褚惜玉和七皇子有婚約,靖國公府算是被劃分到七皇子這邊,對這位皇子倒也親近幾分。

孟瑜山問候完七皇子,說道:“臣與未婚妻還要去賞梅,便不打擾殿下了。”

陸玄愔沒說話,深邃的眼眸掃過他,只能看到孟瑜山身後露出來的一角大紅色刻絲的鬥篷下擺,便知她是在躲自己。

或者說是在避嫌。

他的神色很冷,微微頷首,似是允了對方的請求。

孟瑜山再次行了一禮,帶著褚映玉離開。

褚映玉一直低著頭,默默地跟在孟瑜山身後,只是她總覺得身後有一道迫人的視線盯著她,她的身形僵硬,腳步都有些不穩。

直到那道緊迫逼人的視線消失,褚映玉暗暗松口氣。

“表妹,你怎麽了?”孟瑜山是個細心的,自然看得出褚映玉的異樣。

褚映玉道:“七皇子殿下看起來太過威嚴,我、我有些緊張。”

孟瑜山心裏了然,含笑道:“七殿下是鎮守北疆的戰神,殺敵無數,不是尋常之輩,你們姑娘家緊張是正常的。不過他是個值得敬佩的,守護北疆無數百姓,光是這點便不是其他皇子能比……”

最後那句,他說得極為小聲,在心裏微微一嘆。

當今聖人的皇子不少,年紀最大的皇長子安王,如今也有三十好幾,其余的年長的皇子更不少,然而太子之位卻一直懸而未定。

不是聖人不肯立太子,而是曾經已有一位才德兼備的太子。

可惜十年前,太子被害身亡。

當年太子之死一直是聖人心中的痛,自先太子死後,聖人大病一場,甚至連續廢了兩個皇子,殺了不少人,血流成河,導致前朝後宮人人自危。

先太子是皇後所出的嫡子,排行第三,與七皇子是同胞兄弟。

想到京裏那些年長的皇子,孟瑜山心下可惜,如果七皇子沒有重言之症,在先太子去後,他應該就是下一任太子。

正因為先太子沒了,七皇子又生來有疾,其他皇子都覺得自己有機會,對太子之位虎視耽耽。

其中呼聲最高的,要數作為皇長子的安王。

孟瑜山卻不看好安王,安王志大才疏,他能入得了聖人的眼,也不過是有個受聖人寵愛的女兒明惠郡主為他周旋。

但明惠郡主是女兒身,到底不是男兒,亦不是皇長孫。

或許正因為明惠郡主是孫女,聖人寵起來方才會毫無顧忌。

孟瑜山想到京中的局勢,心頭難得有些復雜,低頭看到褚映玉清透的眼睛時,那些情緒又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