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一簪子紮下去,紮得又兇又狠,男人的脖子瞬間被割開一道口子,血噴湧而出。

褚映玉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她的眼前一片血紅,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飛濺入眼裏,刺得她的眼睛生疼,恍惚之間,她以為自己仍是支離破碎地躺在崖底下,在極致的疼痛撕扯間,只能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的生命慢慢地流逝……

“啊啊啊——”

男人慘叫出聲,疼痛讓他狂性大發,只想弄死眼前這個紮傷他的女人。

只是他還沒動手,那支鋒利的銀簪再次朝他紮過來,這次紮的是他的心口,快準狠,這一下紮得極深。

男人張著嘴,嘴裏發出嗬嗬的聲音,那雙因為驚恐而瞠大的眼睛裏,倒映著面前少女的模樣。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冰冷漠然,不像一個養在深潤裏的柔弱女子,更像沒有生命的木偶,機械地行事。

那只持著銀簪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被簪子另一端紮破手心,沁出殷紅的血,為她添了幾分瘋狂。

嘭的一聲,門被人一腳踹開。

進來的人臉上帶著狂怒和焦急之色,只是當他看到屋子裏的一幕時,神色一滯,不過沒有停下來,而是上前握住那只正在流血的手。

那只握著銀簪的手死緊,根本拉不開。

他用了點巧勁按在她的手腕上,終於讓她松開了手,身體踉蹌地往後退。

然後,他探臂將她摟入懷裏,將那張染血的白晳秀美的臉緊緊地壓在自己的胸膛,任她臉上的血浸入了他的衣襟,黑沉的眼眸裏難掩震怒。

跟在主子身後趕來的蘇媃也愣住了。

先前接到消息時,他們都擔心壞了,第一時間趕過來,就是怕她出什麽事。

雖然派了暗衛跟著她,但這裏是安王的別莊,暗衛不好進來,以免引來不必要的誤會。

蘇媃作了很多設想,甚至都做好心理準備,褚姑娘可能已經吃了虧。

但她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褚映玉好好地站在那裏,反倒是那醉漢脖子的脈博恰好被利器撕開,他的心口還被銀簪紮中,且紮得極深。

看這模樣若是不及時救治,只怕活不下來。

陸玄愔一腳朝那受傷的醉漢踹過去,將他踹得老遠,將懷裏緊繃得像根快要崩斷的弦的姑娘抱起來,大步走出去。

“殺!”他陰冷地說。

蘇媃應了一聲,明白主子的意思,不僅要弄死這男人,還要查清楚這次的事。

**

褚映玉的神智變得渾噩。

事實上,從那人的血濺過來開始,她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猩紅,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她依稀以為,自己仍躺在山崖下,身體和馬車一起被摔得粉碎,無數的血染紅身下的地面,也染紅了她的世界……

好疼好疼啊!

她想將身體蜷縮起來,好像這樣就能抵禦身體被硬生生地摔碎的痛苦,皮膚一塊塊地龜裂開來,無數的血液爭先恐後地溢出……

直到熟悉的氣息突然出現,那是一種微微泛著松雪般味道的冷香。

這是陸玄愔身上特有的氣息,也是她熟悉的。

它驅散了那些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就像在混沌的世界裏撕開一條裂縫,褚映玉渾噩的意識漸漸地蘇醒,這時她才發現,原來那些所謂的疼只是幻覺。

上輩子死得太過慘烈,那種粉身碎骨的疼痛深入骨髓,似乎已然刻入靈魂之中,就算已經重生,仍是無法消彌。

每每睡夢之中,她總覺得自己又碎了,身體在流血,疼得發抖。

然而,當她從睡夢中掙紮驚醒後,卻發現只是錯覺,她的身體沒有碎,沒有流血,更沒有什麽刻骨的疼痛。

褚映玉恢復神智時,發現自己正被人緊緊地抱著。

不需要問,聞到那熟悉的冷香,便知道抱著自己的人是誰。這讓她有些茫然,還以為自己沒有重生,仍是二十歲時的那個褚映玉。

她還是陸玄愔錯娶的妻子。

一只寬厚溫暖的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安撫她驚悸的神智。

褚映玉茫然地擡頭,看向摟著自己的男人,此時她臉上的神色有別平時的恭順和避嫌,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俊美的臉。

他也低頭,與她對視。

他的眼瞳極黑,眼睛不像孟瑜山的溫潤,總是迫力十足,讓人不敢與他對視。

然而此時,褚映玉從那雙眼睛裏看到小小的自己,以及自己臉上被糊開的血漬。

她的身體又是一顫,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臉,果然摸到殘余的血漬。

再看他的胸膛,因衣服是玄色的,看不到血漬,但那裏有血腥味,是濺落在她臉上的血沾上去的。

褚映玉的手在發抖,身體也跟著輕顫起來。

以為她被剛才的事嚇到了,他輕撫著她的背,難得安慰她,“莫怕、莫怕……”

褚映玉渾身輕顫,雙手死死地攥緊,手心裏被銀簪紮破的傷又迸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