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2頁)

“是謝小將軍。”榮嫗又重復了一遍。

“哪個謝小將軍?是謝家郎君,還是謝瓊?”

榮嫗啊了一聲,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倒也不怪她,她半輩子都生活在崔府,哪裏分得清是哪個謝小將軍。

得不到答案,宋初姀猛地站起來,決定自己出去看看。

榮嫗反應過來,看著那道跑遠了的倩影,急忙道:“夫人,您的病還沒有好!”

只是這擔憂的話飄散在風裏,沒有傳到跑遠了的人耳畔。

建康城門處,淮陰王的腦袋還懸掛在城樓上,風刮過,那頭顱在上面晃了晃,像是陰惻惻的紙紮人。

謝瓊坐在囚車裏,隨著凹凸不平的路晃了晃身子,隔著很遠便看到了那顆頭顱。

南夏還在的時候淮陰王便無比荒唐,如今被新君殺了,也算是順應民心之舉,她並不可惜。

腥臭的血黏在身上,經過半個月的風吹雨打早就已經臭不可聞,她精疲力竭地靠在囚車一側,思考新君會如何殺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囚車緩緩停下來。

“什麽人?”

“奔虎營李順,奉馮將軍之命押送罪臣謝瓊。”

謝瓊睜眼,掃過守城將士,扯出一抹輕笑。

她突然想起,以前宋初姀好像很愛往城門跑,寒冬臘月的季節,她能在遠處看一整日。

想到宋初姀,她神色淡下去。

離開建康許久,小皇帝封城的事情她遠在會稽就已經聽說,山河飄搖,也不知建康還有多少故人。

“進去吧。”

守城將士看過了李順遞上去的文書,很快就讓開了一條路。

謝瓊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向著頭頂的太陽微微眯眼。

周遭不知不覺圍上了許多百姓,這些人看著囚車裏的小將軍竊竊私語,或可惜或嘆氣,卻沒有一個人上前。

南夏失盡了民心,為南夏賣命的將軍更讓她們避之不及。即使囚車裏的人是當年戰無不勝的,為國為民的謝家。

囚車滾過青石板,謝瓊闔上眸子。

天下易主,謝家不過也不過是階下囚,那位新帝,是做給天下人看呢。

“謝瓊!”

熟悉的聲音傳到耳畔,謝瓊猛地睜開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側頭,迎著日光,看到了人群裏氣喘籲籲的女子。

宋初姀立在人群中,鼻尖通紅,額角掛著幾滴汗珠,直勾勾地看著她。

謝瓊幹裂的嘴唇開合,無聲問:宋初姀,你怎麽來了。

宋初姀看懂了她的唇語,撥開人群走到了囚車旁。

“你過來幹嘛?”謝瓊隔著囚車問她,目光犀利地掃了一眼她身後竊竊私語的眾人:“謝家倒了,和我沾邊沒好處。”

“宋家也早就沒了。”

宋初姀開始咳嗽,一路跑來冷風吹在身上,咳嗽又嚴重了。

“你病了?”

“受了涼。”

囚車片刻未停,宋初姀就跟著走。

她側目打量著囚車中的女子,當年舉著長槍騎在戰馬上少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脫去了最後一絲稚氣,成了一個真正的將軍。

兩人沉默了下來,想說很多,但話到嘴邊又什麽都說不出。

兩年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久遠得仿佛過了一生,許多事情想問,但現在並不是好時候。

街邊的閣樓上,周問川將一粒花生米擲到嘴裏,又灌了一口辛辣異常的酒,新奇道:“想不到宋小娘子還與謝瓊相識。”

裴戍雙手撐在窗沿,沒出聲,目光沉沉地看著跟在馬車身邊的女子。

他記得清楚,九華巷貴女眾多,可一直被小菩薩掛在口中的,只有謝家那個女郎。

他猜到她會來,卻沒想到她會當著眾人的面,毫無顧忌地跟著囚車走。

她一直是這樣,為了重要的人可以不顧一切,她只對自己不在意的人狠心,就比如當初的裴戍。

握著窗沿的手微微用力,青筋透過手背皮膚鼓起。

日光斜斜照在閣樓上,裴戍的臉卻始終藏在陰影裏看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