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頁)

裴戍直覺她們說得不對,小菩薩表面乖,實際上性子野,謙謙君子拘不住她。

可除了謙謙君子還能嫁誰,總不能是粗魯的武夫。

他沒深想。

春日中旬的一日,他下值時天色已晚,路過城南的施粥棚時,那裏早就已經沒了人。

小菩薩施完粥就走,絕不做半點停留,哪裏知道有人日日看她到歸家。

裴戍莫名其妙地在原地站了許久,想要離開時,在不遠處發現了一條狗。

不是好模樣的狗,身型不過巴掌大,滿身的汙水,躺在地上苟延殘喘。

裴戍看了一會兒,幾個月大的狗,沒人救就死了。

沒人救就死了......

小菩薩遇見他的時候,應該與他遇見狗時,別無二致。

他沒什麽惻隱之心,但是卻在今日莫名動了救救它的心思。

裴戍將狗托起,仔細打量了一遍,神情微凜。

不一定能活。

被虐待過的小奶狗,嘴邊全是幹涸了的血跡,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就是不知道最嚴重的傷口在哪裏。

他折返回去,到未關門的藥鋪買了金瘡藥,帶著奄奄一息的狗回了城東的小巷。

生死有命,能不能活,看這狗的造化了。

或許這狗確實命不該絕,救回來的數日後,小狗活下來了,就是不會叫。裴戍這才知道,原來它嘴角的血跡,是被人割壞了嗓子。

那年的春日即將過去時,宋初姀還是沒有出現。

興許是碰上了更有意思的人,裴戍想。

她在城南施粥,很多人很多人喜歡她,遇到比他有趣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裴戍早就已經做好她隨時會將自己趕出小院的打算,但是偶爾又會想,一處不值錢的私產,她說不定早就把他忘了。

就像是忘記路邊一條狗一樣。

春日末尾的時候,小奶狗又長大了一些,裴戍每日下值時都會給它帶些好東西吃。

他本是不喜歡這些貓貓狗狗的,但是真養起來,那自然也是盡心盡力的對它好。

守城門的差事清閑卻消磨時間,晚班歸來已是寅時,裴戍歸家,卻發現院落中亮著熒熒燭火。

許久未曾出現的少女終於想起了這處私產,坐在屋中央的椅子上擡眼看他。

說不上來什麽心情,裴戍站在原地,突然就一陣心安。

“誰允許你養狗的?”

宋初姀臉色不好,她指著角落裏被困成粽子的小黃狗,白皙的指尖晃花了裴戍的眼。

小黃狗看到裴戍回來之後就開始掙紮,宋初姀更氣了:“你把它丟出去。”

裴戍挑眉,上前拿起狗就往外走。

宋初姀:“你做什麽去?”

“丟狗。”裴戍頭也不回,腳步生風,很快就走到了門口。

宋初姀一怔:“站住!”

即將跨出門檻的腳一頓,裴戍眼中劃過一絲笑意,轉頭去看她。

“撿都撿回來了。”宋初姀偏頭錯開他的目光:“就當看家狗吧”

裴戍眼中笑意更深,動作飛快地為捆成粽子的小黃狗松開了繩子。

少女捆繩子的手法比包紮好不了多少,輕輕一扣就開了。

小黃狗從繩子裏掙脫出來,見到宋初姀,害怕地直往裴戍身下鉆。

裴戍沒擡頭,掌心落在狗頭上,余光瞅見湊近到身邊的裙擺。

淡藍色的裙邊隨風擺動,擾人思緒,裴戍突然覺得許多事都想不明白了。

“我快要定親了。”少女溫和平靜。

順著狗毛的手一頓,裴戍擡頭,迎著晨曦去看少女,卻發現自己看不清少女的臉。

“是九華巷崔家的郎君,行七,名為崔忱,與我年紀相仿。”

她嗓音淡淡,語氣並無太多波瀾,救下裴戍的那日,她就已經知道與自己定親的人會是誰了。

九華巷的女子輕易不外嫁,如今世族裏面年紀合適又尚未娶妻的只有崔忱,她猜得到。

裴戍喉結滾動:“崔忱,他.......”

他想問那人人好不好,可宋初姀卻自顧自開了口。

“他生性放蕩,酗酒行歌,紅顏知己數不勝數,每日流連煙花巷,聽說是許多女子的入幕之賓。”

少女稚嫩的臉上神情平靜,意料之外的認真。

她說:“他這樣的人,我不喜歡,也不甘心。裴戍,你若是不願意與我親近,我就找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