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太子宣詔

很多時候,局面之所以會僵持,事實上並不是因為難以抉擇,而是因為,沒有一個有足夠勇氣的人打破他。

剛剛的文華殿便是這副場景,眾人對於接下來即將見到的局面都心知肚明,但是,太子在旁,更重要的是,是天子命太子在旁,揣摩不清天子用意的時候,眾人自然是傾向於暫時閉口不言。

但是,這種局面必然是脆弱的,因為它極其容易打破,正因如此,它也必然會被打破,王文現在,便是這個角色。

無論是從身份地位,還是他的性格以及受聖寵的程度,都決定了,他來說這些話,其實是最合適的。

王文的話音落下,殿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當中,所有人都在觀望,因為說到底,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天子聖心獨裁,如果說天子順著王文的話將一切定了下來,那麽,自然也就沒有任何可再討論的余地了。

但是,他們等了片刻,見天子並沒有什麽反應,於是,勛貴陣營當中,也有人站了出來。

“陛下,謀逆固然是不赦之罪,但是,臣以為此事畢竟是天家之禍,不宜太過張揚,應當盡量低調處理,此次南宮之變,寧陽侯陳懋,都督張輗等身為主犯,自當斬首示眾。”

“然而張輗並非英國公府主脈,現任英國公張懋尚未及弱冠,並未參與此事,懇請陛下念及先英國公張輔戎馬半生,累有素功,免英國公府一門之罪,褫奪爵位,貶為庶人,不予流放。”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不出意料的發現,張口說話之人正是南宮變亂後異軍突起的成國公朱儀。

不過,他的這番話,卻是不由讓一眾大臣有些深思,目光閃動中,心裏又多了幾分猜測。

要知道,朱儀的身份十分特殊,他本是太上皇一黨,即便是在這次南宮事變中棄暗投明,可畢竟之前有那麽一層身份在。

所以,按理來說,這個時候,他正應該低調謹慎,和太上皇一黨撇清關系才對。

可偏偏他不僅沒有這麽做,反而是在幫英國公府求情?他難道真的不怕天子猜忌他嗎?

上首的天子依舊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見此狀況,內閣當中又站出一人來,道。

“陛下,臣覺得成國公所言不妥,雖說此次南宮之事,實乃是天家之禍,理應低調處理,力求能夠將影響消弭至最低,但陛下同太上皇本為嫡親兄弟,向無不睦,如今有此禍事,必是禍心者蠱惑生事,故而,臣以為當重懲寧陽侯陳懋,都督張輗等人,如此方可按群臣百姓之心。”

這次說話的,是東閣大學士朱鑒,他的這番話一出,眾臣的臉上,頓時變得有幾分莫名起來,更有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朱儀。

要知道,朱儀和朱鑒二人,此前同為太上皇一黨,但這次卻都沒有受到牽連,更有意思的是,在對於這件事情的處置上,二人的主張竟然有這麽大的分歧。

仔細一品便可發現,朱儀剛剛的那番話,並沒有提及太上皇應負的罪責,他更多的是想要為英國公府求一條生路,但是朱鑒則不一樣,他要求重懲張輗等人,但出發點卻是,要替太上皇減輕罪責。

然而,這還沒完,二人說完之後,最初開口的王文,又是眉頭一皺,道。

“謀逆本就是不赦之罪,此次太上皇舉兵造反,鬧得如此沸沸揚揚,如何能夠低調處理?遮遮掩掩的,恐怕反倒叫天下百姓覺得個中另有隱情。”

“至於是否乃禍心者鼓動,亦當經由刑部及大理寺審訊方可有所結論,朱閣老這個時候就言之鑿鑿,未免言之過早了。”

“何況,即便是有人鼓動,可此次太上皇勾結內外,私調禁軍圍攻皇城,更有甚者偽天子詔,意欲控制京營,直逼宮中,如此種種,豈是一句近臣蠱惑可為?”

不得不說,整個朝廷上下,要論膽大敢說,這位天官大人,可謂是比那幫科道禦史還猛。

他的這番話,就差直接了當的說,別扯什麽近臣蠱惑,根本就是太上皇自己心懷不軌,想要逼宮造反。

應該說,王文說的一點沒錯,所有人也都知道,他說的沒錯,但是問題就在於……

“陛下,臣以為,此事還是不宜太過張揚為好。”

殿中安靜了片刻,工部尚書陳循遲疑著,上前開口,道。

“謀逆雖是不赦之罪,可畢竟天家有骨肉之親,陛下向來仁慈寬厚,太上皇為陛下長兄,如今有此局面,臣相信陛下亦是心如刀割,痛苦難當,此心此痛,臣等與天下萬民感同身受,此皇家之殤,還是當低調處置,如此,陛下心中可安,萬民亦當稱頌陛下之賢明。”

隨著陳循出言,殿中已經出現了第四種不同的態度,由此可見,這件事情到底多麽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