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九章:東一榔頭

說到底,如今的內閣當中,也只是表面上的和氣罷了。

俞士悅的這兩句話,明褒暗貶,多少帶著幾分陰陽怪氣的意思。

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朝堂之上別的不說,可至少相互爭鬥的事,所有人都是諳熟的很。

那天在禦前,王翺明擺著就是借打壓兵部打壓於謙,事情他都已經做下了,就憑紅口白牙的幾句話,就想自證清白,這也太天真了。

與之相對的,俞士悅更關注的是,王翺今天留他們下來,特意要解釋一番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王翺的所作所為,實際上也是在迎合天子,如今看來,於謙下獄之後,軍府一事被順理成章的交給了勛貴來主理,其實已現端倪。

若非是天子對兵部有所忌憚,憑張輗等人的立場,只怕也不會這麽容易就把這差事拿到手。

至於之後將項文曜調離兵部,更是一個明確的信號,如今於謙雖然出獄,但是,卻丟了兵部尚書的職司,轉調為了右都禦史。

剛剛俞士悅念頭太多,無暇細想,但是,冷靜下來想想,右都禦史一職,勢必是要出京的,換句話說,這本質上還是天子在削減於謙對兵部的影響力。

當然,還是那句話,事已至此,再想挽回肯定是沒有希望了,所以俞士悅很快就清醒過來,現在面臨的局面是,於謙走了,兵部尚書,該由何人來接替?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也是王翺留他們下來的原因。

這段時間以來,因此上一次在禦前的隱隱沖突,這位首輔大人和他的關系一直不鹹不淡的,這次突然這麽熱情,要說沒有別的目的,俞士悅是決然不信的。

更何況,前次在禦前的時候,王翺已經表露過這種念頭,所以這次故技重施放下面子來緩和關系,也並不是什麽令人意外的事。

只是,讓俞士悅有些沒想明白的是,他為何要把張敏也留下來。

看著一旁端著茶杯默默喝茶的張閣老,俞士悅心中疑竇重重。

要知道,張敏和此事素無幹系,平時在內閣當中,也是低調謙遜,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位張閣老打從入閣的時候起,就和俞士悅交好,雖然不能說是他這一派的人,可論關系,確然是他和張敏更親近一些。

如果說,王翺是想要借張敏來緩和他們的關系,那恐怕他是打錯算盤了……

說到底,王翺也是首輔之尊,俞士悅在內閣當中,再是有太子府詹事的加持,可畢竟也只是次輔,這般口氣說話,而且旁邊還有一個張敏看著,確實讓王翺有些臉上掛不住,臉色也微微冷了下來,道。

“如此便好,既然持身正道,那是非曲直,相信朝野上下必有公論,次輔大人說的是。”

這話的口氣有些莫名,讓俞士悅一時有些摸不準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話趕話說到了這,他倒也不會就此弱下來,手按著旁邊的茶盞,淡淡的道。

“不錯,朝野上下自有公論,只是不知,首輔大人剛剛的這番話,是否需要我轉告於少保?”

說是轉告,但是實際上,內閣本來就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王翺剛剛的那番話,哪還用的上他轉告,他們幾個閣老都在,旁邊還有好幾個中書舍人侍候著,想必很快,消息就會傳出去。

所以,王翺此舉,是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釋放自己對於謙的善意,好為自己謀求兵部尚書做鋪墊?

俞士悅如此想著,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王翺卻只是笑了笑,道。

“閑談而已,俞次輔不必放在心上,相信於少保也並非斤斤計較之人。”

說著話,他竟然放棄了繼續糾纏這個話題,轉而道。

“對了,再過幾日,便是廷推內閣大臣的日子了,不知,次輔大人覺得何人能夠中選?”

這突然的話題轉變,更是讓俞士悅有些一頭霧水。

不過,王翺都不再糾纏於謙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多說,至於廷推閣臣……

“首輔大人說笑了,何人中選,乃是朝廷公議,聖心裁斷之事,豈是你我說了算的?”

朝堂之上,大家多少都會幾分打太極的功夫,尤其是這種半公開的場合,俞士悅自然是更加謹慎。

於謙的事情,其實同樣個給了他一個警醒,身為人臣,有些時候要懂得收斂。

他如今身兼內閣次輔和太子府詹事兩個差事,雖然沒有邁入七卿的行列,但是也相差不遠了。

所以這種時候,他應該做的,是低調做事,像是增補內閣大臣這種事,他不僅要避嫌,別說是看好誰了,甚至於,如果有和他關系好的人中選了,他反而更應該保持距離。

“這是自然,不過,廷議之時,我等也要參與,心中若無覺得合適之人,總不能棄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