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壓力來到了金尚書這邊

武英殿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天子明顯是動了真怒。

從朝廷到太上皇,區區一個稱謂的變動,卻無異於扯下了這件事情的最後一塊遮羞布,將所有的事情擺到了台面上。

不錯,在場眾人心裏都清楚,這件事情的最大責任,在於太上皇。

但是,從某種角度而言,太上皇在那個時候,代表的就是大明朝廷,他的詔旨帶來的後果,就要大明朝廷來承擔。

事實上,這也是從古到今,皇帝的正式詔旨下達起來程序復雜的原因,因為詔命一旦發出,無論帶來的結果是好是壞,都不是皇帝一個人來承擔,而是要整個朝廷共同負責。

權力和責任相伴而生,無論皇帝個人的能力再強,也不可能獨自一人為整個天下負責,所以需要朝臣輔助。

既然朝臣擔負了替天子牧守天下的責任,自然也要有相匹配的權力,正因如此,過去千年,才會始終存在著君權和臣權的鬥爭。

君臣君臣,本就是相伴而生,不可分離的。

所以,太上皇所做的決定,盡管只是一份中旨,但是,出了事端,依舊要朝廷擔責,事實上,於謙剛剛所說的話,就是從這個角度出發的。

這件案子的真相一旦揭開,那麽對於關西七衛而言,他們不會去恨某個人,而是會對整個大明朝廷心生怨氣。

關西七衛,雖臣服於大明,可到底並非大明土生土長的子民,換了後者,如今得到平反,自然感恩戴德。

但是,這種事情放在關西七衛的身上,卻不得不打個問號。

或許,他們對大明的忠心,讓他們早已經將自己當成了大明子民,如此自然最好,雖然之前受了委屈,但是,如今沉冤得雪,得沐聖恩,反而會感激有加。

可,一旦他們依舊沒有將自己當成大明子民,或者,這種忠誠並不足以讓他們徹底沒有倒戈的心思,那麽,帶來的後果,將是大明所不願看到的。

不過,這只是從朝廷和關西七衛的關系而言,太上皇的旨意和朝廷的詔命並無差別。

落到朝廷內部,這二者的分別仍然是有的。

很明顯,天子如今改口,就是要將這種區別,給明明白白的擺出來。

被莫名其妙的攪進了天家鬥爭當中,老大人心中都不由一陣無奈,但是,天子既問,不得不答。

於是,陳鎰躊躇片刻,看了一眼於謙,只能試探著開口道。

“回陛下,臣等不敢揣測上意,但是,若以當時情況而論,或許,太上皇也是想息事寧人,保邊境太平,畢竟,若任禮截殺使臣一事鬧開,那麽,關西七衛必然心生不滿,若生變故,則得不償失也。”

不過,這話說的他自己都有幾分心虛,更不要提說服天子。

朱祁鈺掃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如此說來,任禮好大的面子,一人犯罪,竟能牽累整個邊境,逼得朝廷不得不替他收拾手尾?”

“楊侯,你久在邊境,不妨告訴朕,你覺得,任禮有這麽大的本事嗎?”

天子既點了人,楊洪自然不敢不答。

事實上,這個時候,他也不會有其他的態度,畢竟,剛剛廷議之上,他和任禮剛剛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這個時候,指望他為任禮說好話,屬實是有些癡心妄想。

於是,楊洪沒多猶豫,便道。

“陛下,臣覺得此言未免有些過於高看寧遠侯了,當初,赤斤蒙古衛既然選擇遣使向朝廷舉告於他,心中必是清楚,寧遠侯此舉乃是在欺瞞朝廷。”

“所以,縱然是他截殺使臣之事敗露,只要朝廷能夠明察秋毫,不偏不倚,關西七衛不僅不會對朝廷心生怨氣,反而會更加對朝廷忠心耿耿。”

這才是真正的道理。

任禮代表不了朝廷,如今的事情,之所以棘手到了這種程度,是因為隱瞞這件事情的不是任禮,而是太上皇。

任禮犯了罪,自有朝廷懲治,可太上皇呢?

還是那句話,當時的情景之下,無論太上皇做出的決定是對是錯,傳揚出去,都會被視為是朝廷的決定。

這也正是如今騎虎難下的原因。

不過,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眾人也的的確確開始真正的考慮天子所說的問題,那就是,太上皇為何要保任禮呢?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太上皇,可不是如今孤身一人在南宮保養的退位天子,而是名正言順的繼承大位,已經足足當了八年皇帝,順利親政,大權在握的皇帝。

任禮不過一介邊將,伯爵之位也剛拿到沒幾年,按理來說,根本放不到那個時候的太上皇眼中,更沒有什麽值得太上皇如此下死力氣保他的理由。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荒謬,太上皇不僅這麽做了,而且,還上上下下全部包攬了此事的手尾,這種做法,著實讓人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