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歸去(第3/8頁)

大梁城外。

一輛素樸的馬車停在客舍旁,護送馬車的只有數十人,皆外穿袍服,內藏甲胄,看起來像普通的商賈。

曾賢低聲道,“陛下,剛才來的消息,蕭暥把銳士營解散了。”

武帝道:“他這回倒是識趣了。傳旨,放了丙南一幹人等。”

“是。”

曾賢又道:“陛下,這就回宮嗎?”

武帝掀開車簾,望向大梁城蒼涼的城樓,新都繁華,這大梁城卻日益寥落陳舊。

那人守著這座空城也快兩年了。知道悔改了嗎?

武帝道:“不要擺駕,朕微服進城。”

***

回到府邸,酒意未散,蕭暥讓徐翁備了筆墨,趁著醉意,在紙上奮筆疾書。將士軍前半死生,戎馬一世,他可以交出兵權,什麽都不留,換這些士兵余生得到更好的安置。

寥落的軍營和破敗的兵器,為國血戰的士兵,不該有如此寒涼的結局。

蕭暥清楚,皇帝並非昏庸,相反,他比誰都清楚,什麽時候該收買人心、軍心。

他這頭解散銳士營,皇帝緊接著就會犒勞三軍,以顯示皇恩浩蕩。

不過是他和皇帝之間的一場交易。

書寫到一半,胸中窒郁隱痛,終是意難平,他倉皇捂住唇,鮮血已染紅巾帕。

……

不知不覺,窗外暮色已沉。

恍惚中,他仿佛又回到十三四歲初從軍時,策馬直入軍營,意氣飛揚。

“西陵,你看我抓到了什麽!”他興致勃勃提起兩只羽毛艷麗的雉雞。

魏西陵道,“軍中禁止打獵。”

“喂,我記得沒有這一條啊!”

魏西陵不動聲色:“剛加的。”

“你!”蕭暥沒脾氣了。

然後他微訝:“你把一百條軍規都背出來了?”

蕭暥心道:廢話,不背出來,怎麽對付你?

……

夕光下,蕭暥的嘴角微微挽起:其實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哪怕是你定的那些無聊的軍規。

門輕輕開了,有人進了屋。

逆光中,來人身影修長,面容冷峻又深沉。靜靜凝視著他。

蕭暥酒醉未醒,脖頸柔順地倚靠著桌案,不見往日的威壓冷厲,顯得蒼白脆弱,臉頰上還沾著一點墨痕。

武帝看了一眼,那是桌案上寫了一半的悔過書,心中不由一觸:“朕不逼你了,不想寫,就別寫了。”

皇帝剛擡手想替他拭去臉上的墨痕。

蕭暥眉心微蹙,聲音如初雪細霰,“西陵……”

皇帝的手停在空中,神色驟然一沉。眼中莫測的寒意閃過。

魏西陵和蕭暥不是早就絕義了嗎?

***

銳士營除番的消息很快傳遍九州。從此武帝把九州的軍權全部收入手中,除了江南魏西陵的江陵水師,漢北大營和輕騎營。

但是天下太平沒過幾個月,西北邊境就出事了。

四月底,赫連圖率軍一連掃蕩了隴上郡周圍十幾個縣城,燒殺搶掠,戰火一度燒到隴上。陳英率一萬銳士死守郡城,隨軍監軍的柳行以回來報信為借口,帶著他的五千新軍倉皇逃回盛京。

武帝冷笑,“他不但逃了,還知道幫朕把軍隊帶回來,也是辛苦。”

軍隊收下,反手就把柳行斬了。

臨陣脫逃,就算是柳尚書的侄子也不管用。

這一殺,殺得新軍中沒有將領敢北上支援了。

而蕭暥的銳士營已經裁撤,軍心渙散,短短幾個月,當年的虎狼之師已不復存在。

朝堂上,眾臣面面相覷,誰去支援隴上?

隴上一旦被破,緊接著北狄就要叩關雁門了。

薛司空沉思片刻道:“陛下,臣舉薦一人。可以勝敵。”

武帝眉心一蹙:“皇叔弭兵之期已過。”

“陛下英明,魏將軍乃九州之利劍,帝國之戰神,胡虜犯境,當仁不讓。”

武帝道:“殺雞焉用牛刀。”

以赫連因的實力,只是打劫個邊郡,如果銳士營還在,一戰可平。要千裏調遣魏西陵北上擊胡,戰略上並沒這個必要。

武帝眸中似有洞悉之色,“司空舉薦皇叔,怕是另有所謀。”

薛司空趕緊道:“陛下可記得,臣曾經跟陛下說過,如今天下已定,諸州郡皆由陛下管轄,除了江州還在魏將軍轄下,江州七十二郡,近半壁江山,物阜民豐,又有長江之天險,想要收服,可不容易。”

武帝道:“司空懷疑皇叔有異心?”

“即使陛下不為眼前,也要為將來長久之計做打算。即使魏將軍忠義,但魏將軍之後呢?他的子孫是否也會像他一樣,對朝廷忠心不二?公侯府是大雍之隱患。”

武帝眼中掠過一縷異色,“說下去。”

“臣防的不是現在,是將來。”薛司空一副老成謀國之態,道,“公侯府向來善戰,且不說魏將軍,其下魏曦,魏燮哪一個不是驍勇善戰,恕老臣直言,他們繼承了孝景帝尚武之血脈,所以江州之地,陛下必須收回。而眼下正有一個絕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