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歸去(第2/8頁)

其實蕭暥明白,謝玄首還存了另一個想法,假死避禍。

他這些年樹敵太多,使用此法假死,三五年後就醒來。到時候無論是皇帝、朝臣,還是天下人都以為蕭暥已死。

他就可以找個地方隱居,與世無爭地活著。

謝映之處心積慮,最後給他做的布局。只為了天下太平後,他也能過上幾年平淡安逸的日子。

蕭暥微嘆,“先生用心良苦,我卻無以為報。”

現在國家初定,朝局不穩,赫連因又走脫了,他還不能假死隱遁。

就在這時,徐翁推門進來道:“主公,陛下的旨意道了。”

洋洋灑灑十幾頁的悔過書,被雲越一把扔在地上,“這是什麽悔過書,這完全是陷害栽贓!”

“他們光提銳士營殺戮甚重,卻對銳士營的將士們平天下,剿匪患,驅胡虜,浴血沙場的戰績閉口不言,我從沒見過如此眼瞎之人。也從沒見過如此偏頗之辭!”

“主公抱病千裏北上,扶危救駕,沒有功勞就算了,他們還讓你抄這種東西!換是以往,早就……”他咬緊下唇,還是把大逆不道的話憋了回去。

早知道今天這樣,當年就滯留在蜀中,裂土割據又怎樣?再退一步,蕭暥手握兵權,勢力滔天時,就該自己……雲越趕緊刹住自己腦中犯上作亂的念頭,畢竟世家子弟出身,這種想法在心裏一掠而過,就被壓下去了。

蕭暥靜靜道:“徐翁,把紙收起來。”

“主公,你不能抄,你若抄了,就是承認了啊。”

蕭暥當然知道,這是個套,他一抄就是默認了這上面所寫,英勇殺敵就成了屠戮無辜,為國奮戰就成了圖謀不軌。先是汙名化銳士營,好下一步順理成章的裁撤。

他不會抄這種東西,這會寒了三軍將士的心。

但是不抄,皇帝擺明了把丙南他們和幾千士兵扣著了。無詔調軍,是救駕還是謀反,全是皇帝一句話。

窗外陰沉沉的雨色,映著他清瘦的身形,他輕咳了聲道:“徐翁,給我去買幾壇好酒。”

兩日後,雨停了,郊外離離青草,漠漠寒煙。

正是四月,營地旁的海棠花開得正好。

蕭暥依舊是一襲肅殺的黑衣,帶著酒就去了軍營。

和以前相比,大營顯得寥落,青壯士兵都被調走了,營中只余下一群老兵。征衣陳舊,兵器銹蝕,沒有整修。看來上頭沒有調撥銀錢。

但是盡管如此,老兵們一看到他,都分外激動。

還是和以前一樣,席地而坐,一壇酒輪著喝。

辛辣的酒液沿著喉嚨如一團火焰灼燒進肺腑,蕭暥臉色愈寒。

“主公,你在病中,少喝點。”雲越低聲提醒道。

“不妨事。”蕭暥擺手,這最後一頓酒只求盡興。

酒過三巡,老兵油子們話多了起來。

“主公,他們毀你謗你,兄弟們都替你不平啊。”

“橫雲嶺若不是主公,小皇帝早就被胡人抓去了!”

“要我說,倒不如幹脆讓胡人再燒一次盛京!”

“主公,你只要放句話,兄弟們跟著你反了,大不了落草為寇!心裏舒坦啊!”

蕭暥幹了最後一口酒,放下酒壇,道:“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

“主公你說,兄弟們刀山火海,咱們不是沒見過!”

“我決定解散銳士營。”

“什麽?”

頓時那些大老粗們都懵了。

蕭暥沉聲道:“此後,九州再也沒有這個軍番,你們也不再是銳士營的人了。”

他這話一出,營帳內頓時炸了窩。

“主公,是他們逼你嗎?”“只要你發話,咱們揭竿而起,這四海九州銳士營的兄弟都會跟著你!”

“主公,別解散銳士營,多少兄弟都是戰亂裏沒了家的,都把這裏當成家了啊!”

沙場上刀斧加身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漢子,一時嚎啕失色,慟哭如同孩童。

蕭暥站起身,冷然道:“今後我不再是你們的主公,這一壺酒後,袍澤之情,兄弟之誼,都到此為止。”

他說完決然走出營門。不再去管身後的慟哭滔天。

多年的袍澤之情,一筆勾銷。

但只要人都安好,要這軍番做什麽?

馬車停在樹下。

這大半年來,蕭暥身體日益不持,出行都改由馬車。

他扶輿蹬車,身形微微一晃,趕緊攀住橫生的樹枝,花瓣紛紛遙落,映著那一身肅殺,花雨中淒落的人影,一腔鐵血,空懷惆悵。

“主公。”雲越趕緊攙住他,“銳士營是你一生的心血。”

四月天裏,他的手冷得像冰。

蕭暥道,“銳士營本來就已經被分解地七零八落,只剩下最後的一個軍番。虛名罷了,不要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