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離歌別宴 (十四)(第4/5頁)
良恭挑起眉峰,“看來你們俞家在京城有些勢力呀,做老爺的能在皇上跟前說得上話,還得了個這麽個肥差。”
“什麽俞家?”祿喜皺著眉思想須臾,一下笑開,“嗨,什麽俞家!我們家不姓俞!嘖、是我們太太姓俞,那秦老叔老糊塗了,只記得我們太太姓俞,就把我們二爺叫俞二爺了,我們二爺也懶得和他辨,隨他叫去。我們家姓歷,二爺叫歷傳星,你上京打聽打聽去,滿城誰不知道我們歷家?我們老爺那是朝中重臣!”
倏然門房內一陣冷風過境,陡地把良恭腦神吹得清醒。想起從前在嘉興時與嚴癩頭接的於三那樁差事,事主可不正是姓歷?
不知是不是就有這般湊巧,那位歷大官人與這位歷二爺難道就是一家?或者根本就是一個人。
他張著嘴把舌尖在腮上頂頂,暗裏瞅祿喜一眼,笑道:“你就當跟著出來遊山玩水嘛。我們江南的景致講良心,可別你們北邊的好,哪裏不是秀水青山?古來多少文人墨客都想到這裏來睹一睹這裏的山色風光,你也別抱怨。”
祿喜籲出口氣,也笑了,“這倒是,你們江南處處是好景,也處處是美人。”
本是暗說韋家小姐的事,後頭想起來,又端起些鄭重說:“噯,有一年我和二爺轉到嘉興府去,你猜怎麽著?我們在街上看見位小姐!我的娘唉,那可叫人一眼就丟了魂了。”
良恭心頭抽緊了下,仍懸著笑臉,“誰家的小姐能把你們的魂都勾去了?”
“起初也不知是誰家的,她坐在轎子裏,偶然看見的。後頭遇見個叫於三的混子,也是京裏的人,他說是那小姐姓尤,家裏是做綢緞生意的大戶。還說要想法子替我們二爺把那小姐弄來。我們二爺隨手給了他二百兩定錢,不過後來就沒音信了。這事也就漸漸給我二爺拋在腦後了。”
良恭把一個心眼提起來試探,“你就不給你們二爺提個醒,眼看著他的銀子打水漂?”
“嗨,我不是沒事找事麽?叫他想起來,又問我事情辦得如何了,我還不知怎麽交差呢。那於三早就不知跑到何處去了,難不成還叫我天涯海角去找?何況二百兩銀子在我們二爺就不算什麽大錢,忘了就忘了吧。”
總算叫良恭落下些心,起身並他一齊走出去。外頭春風徐徐,仍透著劫後驚心的涼意。
他不敢慢怠,一路還調侃著提醒,“你這差事還真是難當。依我說,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們新奶奶要到了,再扯出什麽小姐姑娘的,奶奶不好責怪爺,只說是你做下人的挑唆的。”
說到祿喜心裏去了,忙不叠點頭,一路送他到角門外頭。
這廂良恭拿著風箏順道往街上買了一包烘芋頭回去,路過外院,孝敬了幾個給韋家老太太做零嘴吃。
韋老太太是個可做典範的老太太,這把年紀只剩坐享天倫。素日無事可忙,最愛替晚輩們操心。自家的孩子早操心完了,又操心起別家看得順眼的孩子。
看著良恭這幾日院裏院外出入,倒看他很好,面上雖有些年輕男人的浮蕩,也常是與人嬉皮笑臉的,但底下做事十分穩重。
老人家叫跟前那丫頭端了跟方凳在榻前,指給良恭坐,“你們姑娘像是在裏頭睡覺,你不忙去,坐在這裏和我老婆子說說話。”
良恭剛要坐,她又喊“不忙,”叫搬凳子那丫頭站到他身旁去。
那丫頭是韋家家生的奴婢,叫馥兒。父母親人都沒了,是在韋老太太屋裏長大的。韋家沒有小姐,老太太疼她,有心要給她尋門親事。可畢竟是丫頭,外頭稍好些的男人瞧她不上,過於粗鄙老太太又看不起,弄得個高不成低不就,耽擱了二三年,如今已十八的年紀了。
馥兒生得算好,不肥不瘦的身段,一張小圓臉透著點淳樸的憨態。人卻機靈,猜到韋老太太的意思,一張臉登時飛紅,踟躕地挪到良恭身邊去立了一下,又走開去倒茶。
良恭看這陣仗,心下也猜到兩分,可人是落在這裏來了,一時也難辭出去,只得坐在凳上如芒刺背。
韋老太太撕著烘芋頭的皮,撕一點就看他一眼,愈看愈笑得和藹,“聽妙真叫你良恭,你是姓良?家裏是做什麽的,有些什麽人口?”
良恭兩手撫在膝上點頭,“小的爹在世時在開紙傘鋪子的,爹娘過世後無人維持就關了門。如今我在尤家做下人,養活姑媽。”故意又說:“姑媽身子不好,常年病,眼睛也快不行了,做不成什麽事,連做針線也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