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離歌別宴 (十四)(第3/5頁)
如今那梅花開敗了,墻頭萋萋的一片濃苔,也看不見人。妙真疑惑著走到墻根底下,“這位大官人,你揀著了我的風箏麽?”
“揀著了,你還要麽?要我就使人給你送回去。”
“要是要,只是不敢勞動,還是我打發人去府上取好了。”說著扭頭吩咐花信去使喚良恭。
俞二爺在那頭聽見“良恭”這名字,豁然笑了聲,“原來這良恭是小姐的下人?他前幾日到我這頭來討梅花,想必也是給老太太與小姐討的?你是韋家的小姐?”
妙真懶怠辯說,順勢應下,“多謝大官人上回的梅花,噢,一並也謝這回的風箏。”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這俞二爺望著墻,不禁想到,如良恭那般氣度不凡的下人,想必也有位清雅脫俗的主子。
便又略略搭訕,“小姐真是好雅興。我有一事待要向小姐討教,我本是京中人氏,初來乍到,不知這無錫還有什麽好耍的去處?我想趁此機四處走走。”
妙真吐吐舌,才剛隨口應說是韋家的小姐,這會又否認,豈不是要給人拆穿是扯謊?只得又隨口往下編,“我曉得的也不多,我不大出門走動。”
那頭稍靜片刻,又笑了笑,“是我想得不周祥,閨閣千金,自然不大出門,小姐莫怪。”
這人真是有禮得過分,聽口音像是京都人氏,天子腳下,更有風度。妙真不由好奇他是個什麽面目,聽聲音是位年輕公子,她在墻上尋能見的縫隙,奈何這堵墻密不透風,哪裏都是嚴嚴實實的。
只得在這頭撇嘴,嗓音有些沮喪,“這有什麽可怪罪的,大官人多心了。聽口音你是京裏的人,可這秦家祖輩都是本地人氏,你不是秦家的人?”
“算也不算,我和秦家有親,我的母親是過世的秦老夫人的外甥女。我因去湖州,路過此地,就借住在秦家。”
“你去湖州做什麽?”
俞二爺笑道:“有些事情去辦。”
“原來你也是當官的?”
“怎見得我一定就是為官之人呢?”
妙真歪著眼想,“秦老爺是本地縣令,這是他們家的祖宅,尋常不叫人住。你是他的遠親,按輩分算,又是他的晚輩,本應住到他現今的宅子裏去,也不必費事收拾這祖宅給你住,你也不應當推辭。他肯讓你住到這裏來,我想,是你自己的意思,嫌他們府上人口多不清靜。他身為長輩,肯聽你的,一定是你的官職比他還高。”
俞二爺越聽越將嘴角牽開,到最尾剪著手望著墻頭開懷大笑起來,“小姐真是冰雪聰明。敢問小姐芳名?”
妙真又現扯個慌,“韋妙妙。”
這隔墻如隔夢的功夫,那頭良恭已走到秦家來了。祿喜將風箏轉給他,引著他往外走,其間問了韋家那阿四兩句。
良恭道:“他跟著老爺出門去了,你若有話,我可以代傳。”
祿喜看他一眼,拉他進了門房,驅趕了看門人,倒了盅熱茶請他,“其實問你也是一樣的,你也韋家的下人。”
因見他有些吞吞吐吐的樣子,良恭刻意放開了姿態,把一條腿架到長凳上來,“你只管問。”
祿喜又摸了二錢銀子塞給他,適才放寬了心,“你們府上有幾位小姐啊?”
良恭調眼掃見方桌那只風箏,才有些回過味來,也是歪嘴就扯謊,“兩位。是你家二爺叫問的吧?”
祿喜作難地咂了下嘴,“我們二爺在梅園那墻下拾著這風箏,和你家小姐搭了兩句話,二爺就叫我問兩句。你可別隨口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太太,我們奶奶說話就到無錫了,我還怕多惹出些事來吃不了兜著走,兩頭得罪呢。聽你們小姐說,她叫韋妙妙,不知是府上第幾位千金?有人家沒有?我好拿話去回二爺。”
良恭臉色僵了僵,心道虧得妙真還有些心眼,沒隨便把名字透給人家。這等有權有勢的人,要是真起了興致,順著姓名摸清底細,豈不多余惹禍?
他順勢把頭點點,“是,韋妙妙,我們家的二小姐,去年就出閣了,這些日子回娘家來陪陪我們老太太。”
祿喜也點點頭,“出閣了才好呢,免得我們奶奶這一到,生出多余的是非來。得,我這就算有話交差了。”
原本是不相幹的人,這會也不得不留著個心眼了。良恭也要摸一摸他們的底,便將他拍一拍,“你這麽謹慎?是不是你們這等官貴人家,差事都得這麽當?誰都要顧全?你瞧,不像我們,在買賣人家做事,沒那麽多講究,大家都是散漫慣了的。”
引得祿喜無不羨慕,抱怨道:“我們這宗人家,雖然月銀賞錢不少,可差事真是難當。家裏都打太爺起凡爺們兒都是做官的,平日往來也都是官貴人家,我們這些跑腿的,說話辦事都得提著小心。都說主子得勢奴才體面,可不盡然。就說我們二爺吧,先前沒有官職在身的時候,不過在家看書或是出門訪友,我們做下人的差事也松快。如今想起來要做官,我們老爺為他在轉運司謀了個判官之職,領命到湖州巡查私鹽,叫我們這班奴才也得跟著天南地北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