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第2/8頁)

陸晚夜轉頭看向陸行淵,他姿勢慵懶,眼神柔和。他在陸行淵面前,從來都不會紅臉,就連嚴厲之詞也少有,寬厚又有為人父的擔當。

他此刻所言是在為陸行淵指引方向,卻讓陸行淵有所抵觸。

陸行淵不忍看他,眉頭緊蹙,長睫輕顫,內心情緒翻湧。

陸晚夜見狀並未生氣,反而笑了,他知道陸行淵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不忍面對,

陸晚夜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擡頭看著頭頂的海棠樹,伸手想去觸摸最近的花骨朵,可手始終有一段距離,光暈從指縫間落下來。

“阿淵,你是個好孩子,是我和你娘虧欠你良多。”陸晚夜斂了笑意,垂下手道,“我也曾想過不去管這天下大義,同你娘歲月靜好,可那樣的日子就真的沒有盡頭嗎?我雖修為不及聖人,卻站在聖人都不曾企及的高度,我那時俯瞰人世,穹頂之下的蕓蕓眾生在黑暗中掙紮,人世沒有正道,魑魅魍魎橫行。我看見他們朝我伸出手,向我求助,我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作為一個魔族,擁有仁慈並不是件好事。

可陸晚夜從來沒有後悔過他的仁慈,不然他也不會在煉器這條道上走那麽遠。

當年白飛龍是信任他,才將東皇鐘碎片交給他,讓他帶走。

這些年,陸晚夜沒有辜負白飛龍的信任。他們已經走到這一步,又怎麽可能臨門一腳在反悔?

“我的肉身留著也無用,埋了吧!”陸晚夜坐起身,直視陸行淵,他神色淡然,語氣平靜,好像說的是件稀疏平常的事。

陸行淵心臟刺痛,面色蒼白,他擡眸看著自己的父親,想笑卻笑不出來,一雙眼睛通紅,眼底盈滿了霧氣,仿佛隨時都會化為淚珠。

他嘴唇發顫,痛苦道:“不要對我那麽殘忍!”

他才沒了娘親,以為有機會復活自己的父親,起碼能尋到一點慰藉,卻被陸晚夜殘忍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擊中他內心的擔憂。

東皇鐘需要一個生魂來做器靈,早在白飛龍提醒時,陸行淵就知道這會是個艱難的決定,他有想過該如何來解決這個問題,可都沒啥把握。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陸晚夜這一茬,只是每一次觸及都草草略過,不願意面對。

此時此刻陸晚夜把這事擺上明面,逼著陸行淵去正視。

他就是那個可以代替東皇鐘器靈的生魂,他早就算好了自己的結局!

所以就算有復活的可能,他也不會去選擇。

陸行淵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命運對他何其殘忍?

他對著陸晚夜說出那句話,沒有怒吼,沒有質問,委屈而可憐。

多日來的情緒積壓終於撐不住,他別過臉也掩蓋不住自己的悲傷,眼淚奪眶而出。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親人,現在要他親手把另一個親人煉制成器靈,他做不到。

“阿淵,你應該明白,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我的神魂早已融入這塊碎片,所以它供我生息,讓我修養。”

陸行淵的眼淚讓陸晚夜心軟,可那樣的情緒不過是一瞬,最終他還是狠下心,繼續道:“你我血脈相連,我成為器靈,也能最大限度地保證東皇鐘認你為主!”

“別說了。”陸行淵痛苦地閉上眼,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別說了,算我求你……”

當初在仙界,白飛龍說碎片認可他是一件好事,此刻看來卻無比諷刺。因為不是碎片認可了他,而是他的父親把自己變成了碎片內的生靈,他的父親給予了他進入的許可。

陸行淵心痛的無法呼吸,他現在不想面對,他怕自己繼續留下會說出無法挽回的話,啞聲道:“我改日再來看你。”

陸行淵話音剛落,身影就消失在陸晚夜面前。

陸晚夜嘆息一聲,手腕一翻,海棠花簪落入掌心,他摩挲著花朵,低聲道:“夫人,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海棠花簪閃爍著微光,似乎是在回應陸晚夜。

正在梳理羽毛的疾風偏頭瞅了瞅陸晚夜,蹦跳到他腳邊,啄了啄他的腿。

疾風能感覺到陸行淵不開心,通過契約,陸行淵那濃烈的悲傷影響到它。曾幾何時,也有人這般痛苦過,讓它難過的像是快要死掉了,它討厭這種感覺,讓它覺得孤獨。

陸晚夜順手擼了一把鳥頭,兒子跑了,他只能對著他的契約獸發發牢騷。

小世界外,電閃雷鳴,暴雨如注。

今日到訪魔族的人受困於這場雨,沒有離開。

瑯煌帶著謝陵繞過九曲回廊,去了湖心亭。連日的暴雨讓湖面上漲,距離岸上不足一掌的距離。

亭子被雨水沖刷了一遍,到處濕漉漉的。

瑯煌甩了甩尾巴,體內靈氣四溢,形成保護罩遮住涼亭,阻了外界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