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更合一(第4/8頁)
於其中十分詳盡地列述了裴時行名下所有的貲產來源、地產田契並各色賞賜。
甚至包括他出生時裴氏宗族劃予他名下的族田若幹。
自然也就列舉出他身上各項銜職的俸祿概況。
可原來不僅是她收走了他的駙馬俸,皇兄還罰了他身為禦史的三年俸祿。
元承晚與嚴道世目光對上,又慢慢移向下首那群大理寺眾吏。
眾人皆在對上她目光的第一刻便默默垂首。
看來這滿庭中人如今皆知,裴時行一人竟被皇家兄妹剝削至此。
嚴道世等人修養極好,縱心有百感也並不在面上表露分毫。
了完公事便頗為識趣地速速告退。
待送走諸位大人,聽雨也極有眼色地遣退了眾人,留兩位主子獨處。
偌大的庭院一時只剩了裴時行與元承晚二人。
風過春庭,葉聲窸窣。
“你之前怎不同我說,皇兄罰了你三年的俸?”
元承晚眯了眯眼,率先道出疑惑。
裴時行身為禦史,位與三省並肩,今日卻受了九寺之一的大理寺盤查。
若在旁人看來,這乃是於臉面有礙的事體。
他既成了長公主府上之人,她自然會出手相護。
只是元承晚本意乃是替他撐腰。
叫眾人搜查裴時行之前,都能在心底掂量掂量她的態度。
又怎知竟能有如此的意外發現。
她自知裴氏席豐履厚,族田無數,予族中子孫的族產頗多。
更何況裴時行自己為官以來得的賞賜也不少。
倘若實在不濟,昔年狀元郎至塘橋底下支出攤子,為京中舉子親自著出幾篇時文,想來也能靠著潤筆費來果腹。
也由此,縱然當初取了他的駙馬俸,她也並不擔心他生活拮據。
只是乍然得知他同時被皇兄罰了一道俸——
而且還是在這般場景下,同大理寺諸人一同得知。
長公主心頭難免有些微妙。
大理寺核查結果無誤,足證裴時行清白身。
好似稽考監察一事未損他顏面,卻因此事而查出裴時行的賬面來,倒叫眾人皆在心頭揣測他這駙馬當的多麽委屈。
簡直可以說被元氏兄妹二人搜刮的幹幹凈凈。
真可謂“兩袖清風”。
裴時行渾不在意:“本就是臣冒犯了殿下,陛下怎麽懲罰都是臣該受的,只是三年俸而已,已然是十分的體恤優待了。”
他難得在她面前講如此正經的話。
此刻的裴時行幾乎可混入坊市間的正常人裏頭,以假亂真。
元承晚不語,只吊起眼梢覷著他。
似想自他面上神色來分辨其話中真意。
可這心機郎君眼瞳烏黑真摯,又兼今日一身錦衣皓月,玉面俊挺。
倒是襯出他一副玉潔松貞的好模樣。
再配上此刻的義正辭嚴——
似乎她再露出一分疑忌,清白裴郎便要當著她的面觸柱自證。
再當場剖出丹心,撒下一片碧血來。
長公主收回視線,狀若不經意道:“你可有什麽心願想讓本宮幫你的?”
這便是她準備給裴時行一個台階下了。
這般輕淡地拋出一句話來,既要探明下位者的圖謀和所求,又可觀其內心衷情。
一語便探出脈絡。
裴時行聞言,沉默片刻。
繼而含笑應道:
“殿下不必擔憂,嚴寺卿治下極嚴,且九寺五監均有成法,諸有司絕不可能將斷案理事的內情泄露於人。
故而今日臣被殿下罰俸一事,絕不會有人在明面上挑出。”
聽上去好似答非所問,實則也的確是曲解長公主的意思。
這話聽上去像是在極力勸諫長公主放下憂慮,可話裏的意思卻是,她雖刻薄了他,但也絕不會有外人知曉。
男人面上毫無怨懟神色,拱手行禮,眼中卻有促狹笑意一閃而過。
果不出他所料——
下一刻便見長公主柳眉倒豎,眼波嗔怒地橫眼一刀。
長公主自認仁慈懷善,眼下願意給他遞一個台階。只消裴時行此刻說一句,她便順理成章將收回的駙馬俸祿予他去。
豈料這人心地偏狹,竟把她的好心過問視作心虛作態。
當她是侵吞盤剝過駙馬後,還憂心在外頭損了名聲的荒唐人麽?
他竟敢在心中將她視作這般形象!
元承晚的眉愈蹙愈緊。
裴時行眼中笑意也越發濃厚。
見把人逗的火候差不多,男人終於收起面上好整以暇的調侃之色,從善如流道:
“臣忝顏領一份駙馬俸,本就是托殿下之福,這筆俸祿也該花用在妻兒身上。
“若這俸祿能化得殿下鬢邊一支釵,臣便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