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更合一(第3/8頁)
不管是否是用計做戲,身為監察百官的禦史卻被九寺五監調查賬目。
而今更是上門查對。
此事於旁人而言,或可稱之為辱。
可他既做了晉陽長公主的駙馬,她便斷不可能由著他被人打上臉。
不管關上門來她怎麽嫌棄裴時行,但在外人面前,旁人有的體面,他也得有。
但元承晚覺得,裴時行此刻唇畔的笑意就很不體面。
“你笑什麽?”
“殿下在大理寺諸人面前維護臣,臣心中甚是欣喜。”
他認認真真回答,眸中晶亮。
看上去竟有些傻氣。
元承晚也忍不住失笑。
“殿下是否覺得,臣其實並不惹人厭煩。
又得寸進尺邀約道:“夏中花繁,臣可否鬥膽,相邀殿下同行西林?”
“既然知道自己鬥膽還要鬥?”
長公主話音冷冷,不願縱著裴時行就此把尾巴翹起來:“聽雲她們在守著,你去將本宮的蜀扇取來,記得要上頭繡了乘鸞女的那一柄。”
裴時行既得了甜頭,豈會不應這位嘴硬心軟的長公主,闊步昂首便跨出院外。
回程時卻在院中遇著個討人厭的青皮郎。
這還能叫修道之人麽?
裴時行疑心沈夷白是被廟裏的香火熏壞了腦子。
主家既有事,竟也會好意思跟著登堂入室。
但他終究好修養,在面上覆了溫文的皮,上前道:“某不知沈郎君在此,多有怠慢。”
沈夷白悠悠放下茶盞:
“駙馬多禮,在下只是擔心晚晚,這才一道跟隨。”
裴時行掌背青筋因他吐出晚晚二字有一瞬緊繃。
他漸收了面上笑意,以銳利眸光逡巡過沈夷白面目。
好似林野中領地意識強烈,頗具占有欲的雄獸正目色輕慢地打量著不自量力的對手。
“殿下為我妻室,某自會顧恤妻兒,沈郎君既一心向道,便不必掛心旁人家眷。”
“哦?”
沈夷白仍是平平靜靜的模樣,似乎聽不出裴時行話中的濃濃諷意:
“如今日這般禍到臨頭,卻要求助於長公主一般的顧恤麽?”
青衣郎君淡笑一聲,並不多言。
可惜裴時行面上無絲毫羞惱,反而一副甜蜜模樣:
“沈郎君正說中了某的心病,殿下待某一向過分體恤,簡直無微不至。
“某有時亦覺自己能獨當一面,不必妻子操勞,可她總不放心。”
他似真似假嘆出口氣,殷切道:
“沈郎君既為殿下半個兄長,不如替某勸諫一二。
“畢竟——”裴時行刻意地拖長了話音,歉意一笑:
“如她這般過分疼愛夫婿,也會為某招來不少嫉妒,特別是外頭那些無家可歸的野男子,眼都紅透了。”
錦衣郎君似乎頗為苦惱,隨即撚了撚手中扇柄,對沈夷白道:
“殿下還待某為她打扇,沈郎君再多坐片刻,某夫婦二人即刻便至。”
話畢轉身便冷下臉色,再不多言一句。
長公主早遣人搬了兩把浮雕螭紋的黃花梨玫瑰椅至庭中。
庭中有百歲之齡的金桂樹,至今已是枝繁葉茂,銥錵葉聲窸窣,翠蓋叢中。
待至秋來,更是滿樹如星,影篩庭院,有千層錦繡馥郁之美。
此刻雖無桂子飄香,但安坐於嘉木蔭涼下,亦得心中寧靜。
她睜眸望向眼前多出來的一片陰影,卻是裴時行立在她身側,為她遮住了斜照光色。
長公主雖覺裴時行這扇子取的委實久了些,但也猜到他是遇了表兄,故不再多言。
只因眼下,她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四位主簿、錄事捧冊計量許久,終於合冊相應,對嚴寺卿頷首示意。
又將四人合得的文書呈上。
這便是都對得上的意思。
嚴道世心中也落下塊巨石。
雖他數十年來光明磊落,不曾於治獄公道上有過半點偏私之情。
但此番駙馬無事,他也不必與長公主結仇,自是好事一樁。
他親自檢視過一遍,無論看到什麽都始終臉面正肅,毫無失態神色。
待閱示完畢,復將文冊盡數上呈給元承晚。
聽雨折身行禮,而後雙手奉過文冊,親手遞到長公主面前。
元承晚的確將此事視作一個不小的事體。
是以,哪怕此刻已知裴時行安然無事,她也仍輕挑了娥眉,素手一頁頁翻看過。
而後頓在其中的某一頁上。
上書一行清晰墨字:
“曉喻戶部,裴時行於禦史台中三年俸皆歸入皇倉國庫,不必發放;另駙馬俸皆歸入晉陽長公主庫中,無期。”
【下篇】
大理寺向來嚴謹縝密,這份調查文冊可謂毫無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