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集合(第3/10頁)

程兵在前,蔡彬在後,導遊一樣喋喋不休介紹著。就在來到社區門口的時候,兩個人看著眼前的一幕,都愣住了。

穿著制服的保安、花花綠綠,手持綢舞扇的老頭老太太和穿著白襯衫西裝褲的推銷交織、推搡在一起,組成了一幅顏色各異的浮世繪。

老頭老太太們分成兩撥,一撥和保安一起,推著兩位保險銷售往門外走,吵嚷道:“都是你們這幫人!最開始騙我們說什麽投錢能上市,最後是非法集資;然後還說賣什麽保健品,延年益壽,結果一查都是板藍根……板藍根就板藍根吧,起碼還能治感冒呢,你說說你們現在賣什麽?賣保險!這不是咒我們死嗎!”

另一撥則是從這一撥人群中剝離出來的。他們本來跟著一起推搡,突然就調轉方向,指著保安罵:“我家兒女每年交那麽多物業費給你們是幹什麽吃的!你們就隨便放這麽不明不白的人進來啊?賣保險就算了,這要是有不法分子裝成他們的樣子混進來幹壞事呢?壞了我們就算了,這裏面都是幼兒園和學校,孩子出了事給你們頭割下來也賠不起!”

說著說著,老頭老太太們愈發義憤填膺,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大,感覺他們真不需要什麽保安,本身的戰鬥力比保安強多了。

而被兩撥人圍在最中間的,就是非常無助的廖健和廖曉波父子。

受警用皮帶和制式皮鞋的影響,警官們往往有一種獨屬於自己的著裝方式,可這從廖健身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跡,就連他的身形也完全沒有了當刑警時的整體感。他舉著手機,應該在向電話那頭求助,面部表情諂媚無比。為了生存,他就這麽從貓變成了鼠。廖曉波和廖健穿著一模一樣的白色短袖襯衫和西裝褲,連背後汗水浸透的形狀都是如此一致。他已經比廖健高出一頭,也發福了,更有一種因操勞而凸顯的浮腫。一看身體就是亞健康的。

廖曉波一直藏在廖健身後不發聲,聽到老頭老太太們越罵越難聽,終於受不了了,騰地一步站在廖健身前,用肩膀把廖健往後擋了擋,大聲駁斥著:

“活了這麽多年,就學不會怎麽說話是吧?我們的公司就在社區門外,當初發大米和豆油的時候你們來搶,頭都打破了,現在我們成壞人了?”說著,廖曉波高高舉起胸口掛著的工作證,“看看,看看!我們正規單位,都給交社保的,誰是壞人?我看你們是壞人!再說了,保險是一種保障機制,是用來規劃人生財務的一種工具,是市場經濟條件下風險管理的基本手段,是金融體系和社會保障體系的重要支柱,是國家承認的!怎麽就成咒你們死了?你問問你們家兒女,哪個沒給你們買保險?”

廖曉波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便導致針尖對麥芒,老太太們可就不樂意了,拿著舞扇就開始朝這對父子身上砸,兩個人倉皇躲避,跟當初被三大隊追得滿城躲藏的嫌犯沒什麽兩樣。

廖健掛了電話,把兒子一把拽回去,惡狠狠罵了兩句,接著賠起笑,一邊給保安遞煙,一邊安撫著老頭老太太:“哎哎哎,叔叔阿姨們,你們說的都對,以後我們少來幾次,盡量不煩你們,看看這快到時間了,再不去接孫子來不及做飯了吧?”

好說歹說,人群終於散去一半,保安們剛松了一口氣,一個老頭手持演出道具,沖上來結結實實給了廖曉波腦袋一下。

程兵剛要上前,就被蔡彬攔住了。蔡彬不再言語,深邃地搖了搖頭。

“哎!”

廖健不知道什麽時候解開了襯衫的風紀扣,剽悍地站在兒子面前,他瞬間爆發出的氣場讓周圍所有人都退開了幾米。就在這幾秒鐘,他的四肢又凝聚成一個整體,變成了一個大寫的“人”。

他只發出了這一聲,後半句話不言而喻:再動我兒子一下試試?

那老頭頓時縮回去,朝地下吐口痰,悻悻然離開了。

人群散去。

十分鐘後。

晌午的氣溫已經很炎熱了,昨天的雨只在下水井旁邊留下一點痕跡,那種所有人都避之不談的夏天正咄咄逼人地靠近。

仍在戶外的人都選擇躲在社區綠化的樹蔭下。這兒放著一套石桌石凳,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下棋的老頭都被老太太叫回家吃午飯,有些老太太正是剛剛對廖健廖曉波口出汙言穢語的,剛接完孫子孫女回來,對著父子翻白眼“哼”一聲,拽著孫子孫女快步離開。

廖健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小心翼翼地把木質棋子移開,樂顛顛地把外賣盒放在石桌上。

程兵、蔡彬和廖健分坐在石凳上,廖曉波站著,熟練地拆開外賣袋,袋子上寫著“三菜十元,量大管飽”,湯汁從外賣盒裏溢出,顯得分量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