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警情(第4/8頁)

後面的事情,他印象不太深了,只記得自己和三大隊的兄弟們機械地把王大勇從人群中連拖帶拽,押上警車。後面他全程沒觀察王大勇,為之後的審訊尋找先期突破點。坐在後面的馬振坤等人為王大勇的傷口做了簡單處理,這墩任人宰割的沙袋沒有任何回應,這下,人民群眾終於讓他知道了什麽叫惡有惡報。

程兵迅速整理了921案發生以來的所有細節,扔掉手中的煙頭,穿過走廊進入審訊室。

即便排風扇全功率敬業威嚴地轉動著,審訊室煙味依然是整個市局最重的,甚至超過了三大隊的辦公室。這裏的一切都是灰色的,一盞大功率白熾燈就烤在審訊椅上方,審訊椅的邊角都做了簡單的包裹處理,底部也完全固定在地面上。而這頭警方的辦公桌卻邊角鋒利,而且可以移動——這是個很有意思的細節。

審訊室沒有窗戶,不過好在今夜也沒有月光。

小徐和廖健站在一旁,打量著審訊椅上這個低著頭的嫌犯。而馬振坤已經坐在了王大勇對面,他身邊空著一把椅子。

程兵拉開椅子,故意弄出一聲巨響,又重重坐下去。

王大勇艱難地擡起頭。

這個入室盜竊又奸殺了十四歲少女的惡魔,第一次在三大隊面前露出真面目。

此人發量茂密,但兩側鬢角剃得很短,短到泛出青色,頂部的頭發尚屬短發範疇,但已經可以打彎,毛躁的黑發中透著幾絲白;他腦門偏長,應該是日常性習慣皺著眉頭,這讓他即使不做任何動作擡頭紋也溝壑縱橫;他的眉骨非常高,已經被打開了,充血腫脹也遮不住他眼眶的深邃;此人小眼睛,雙眼皮,吊眼如狐,鼻子裏胡亂塞著止血的衛生紙,尖利不齊的牙齒更加重了他兇神惡煞的程度。

程兵重點關注到,他的耳部也是尖的,在之前的照片中辨別不了這麽仔細,這可能是後續抓住王二勇的關鍵點之一。

只一下打量,程兵就抓住了王大勇面部所有重點信息。

他通過臉型和微表情直接對此人做出了判斷:

冷漠、疏離,反社會人格。加上他野生動物似的眼神以及鋼板般壯碩的身材,程兵並不準備把他當人看。

而王大勇眉眼一挑,程兵就皺了眉頭。

他知道,在他打量王大勇的同時,王大勇也在打量自己。

程兵決定掌握主動權。

他雙眼一瞪,湊得離王大勇近了一些,警徽警服帶來的壓迫感十足,但程兵的口吻卻顯得輕描淡寫。

“王大勇,我是市刑偵三大隊的。”程兵把這段話的重音放在了“刑偵”上,“知道為什麽把你抓這兒來嗎?”

王大勇嘴角一咧,眼神輕佻,竟然露出了一絲邪笑。他斜靠在審訊椅上,整個身體都非常放松,仿佛剛剛挨打的不是他,犯下滔天罪惡的不是他,此刻被銬在審訊椅上的不是他,數月後即將被處以極刑的也不是他。

而是他面前的程兵。

“王大勇!”

馬振坤敲了敲桌子,眼神中殺意十足,帶著雄渾的怒氣說道:“王大勇,那我提醒你一下——9月20號晚上十點到淩晨兩點……”他的表情帶著某種王大勇一定會被攻克的,居高臨下的自信,似乎是怕王大勇耳朵被打壞了聽不清自己說什麽,馬振坤又重復了一遍,“9月20號晚上十點到淩晨兩點,你在哪兒?”

王大勇微微低下頭,看起來是在思考,但他的表情依然維持著混不吝。他不單蔑視這個嚴肅的審訊室,蔑視三大隊,蔑視市局,蔑視大樓上掛著的警徽。

他蔑視這個世界上的一切。

說話的時候,他依然沒擡起頭,露出了在酒桌上嘮家常的淡然表情。

他完全沒覺得自己目前處於弱勢的狀態中。

在一旁站著的小徐輕輕吸了一口氣,他是實打實地替他的程隊擔心著。

他在警校是尖子生,但警校從來沒教過怎麽對付這種極其純粹的反社會修羅。

廖健給了他一個制止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外顯過多情緒,不要做更多動作,最好大氣都不要喘。等程兵發揮就可以了。

王大勇咂了咂嘴,似剛剛品嘗了一口高度美酒。

“我曉得我為什麽來這兒,犯事了嘛。”王大勇濃重的四川口音透出來,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他把“犯事”這兩個字說得很重。正常的罪犯在審訊椅上,不會用這個詞匯形容自己的罪行,而且在描述自己的行為時,往往語氣很輕,有種躲避的心態。而這一切,王大勇完全沒有,他把自己的行為當成某種炫耀,“犯事了嘛,我說,我說。”

“我們兩兄弟是小地方來的,來這裏沒多久,一開始主要就做空調維修,打一些零工……”

“你還打算說自己的發家史?我們是不是該給你鼓鼓掌啊?”馬振坤厲聲喝道:“說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