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4頁)

余光看到天子,只得強壓怒火咬牙說:“你這是何意?”

江玉珣沒有搭理桃延太守,他直接擡眸看著應長川的眼睛說:

“這些湖泊原本可以調蓄辰江洪水,若是大範圍圍湖造田,未來再有大水,洪水無處可排必將釀成大禍。故臣並不贊成太守所言。”

這個道理現代人都懂得。

但是此時,“圩田”之法出現不過短短百年,且圩田的範圍還不大,眾人尚未意識到其背後的危害。

聽到這裏,薛可進的臉色驟然一變。

“你這人怎麽信口開河……”太守四處張望,似乎是打算尋京中同僚與自己一道譴責江玉珣。

不料眾人竟全部躲避起了他的眼神。

最重要的是,天子也直接將他視為空氣。

“何禍?”應長川直接朝江玉珣問道。

“先不論會不會發生洪災。”江玉珣停頓片刻說道,“圩田與湖面等高,假如此地百姓全靠圩田生活。一旦遇到大水,田地頃刻間皆會被水所淹,而後一定會爆發嚴重饑荒,後果不堪設想。”

說到這裏,江玉珣的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不同於一夜決堤的怡河。

歷史上,辰江附近就是這樣一點一點亂起來的……

江玉珣的話太過駭人聽聞,擔心他惹怒聖上,莊嶽都忍不住咬牙打斷:“江侍中!不可信口開河。”

可是江玉珣卻如同沒聽到對方說什麽般繼續。

他的表情極其嚴肅:“東南三郡是剛被納入大周領土的新郡,民心本就離散。若是再生災禍,定會有人舉兵作亂。”

民心離散、舉兵作亂……

江玉珣的話雖然有幾分道理,但是口中的詞卻過分嚇人。

也不知天子心中會如何想?

樓船最上層鴉雀無聲。

原本打算上菜的內侍也停下腳步,不敢上前打擾。

此刻,所有人都在觀察應長川的表情。

太陽一點點西沉。

辰江上泛起了金色的粼粼波光,似巨龍遊弋。

應長川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樽,目光也不似往常般漫不經心:“愛卿以為,應當如何?”

江玉珣瞬間如釋重負。

他舉手加額,無比鄭重地朝最上席者行了一禮:“東南三郡必須屯田,但絕不可再修建圩田。甚至……”

江玉珣緩緩將手放下,認真地看著應長川的眼睛說:“甚至應當拆除從前的圩田。”

“……這,這是何理?”桃延郡太守的心臟都絞痛了起來。

這個江玉珣是故意同我唱反調嗎?!

“你不能因為還沒影的所謂‘大禍’,斷了我們桃延郡千萬百姓的生路啊,”太守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怒意,“江侍中,桃延郡不比別處,這裏皆是淺灘、沼澤,你下船便知百姓生活有多麽困苦!”

於公於私,他都無法放棄自己的建議。

江玉珣也半點都不退讓:“我也是南方人士,這一點自然清楚。”

無論原主還是江玉珣自己,都是從小在南方長大的。

甚至江玉珣小的時候,還見過大片開發成熟的圩田。

“那你還——”

太守面色鐵青,下意識挽起衣袖準備辯駁。

不料他剛提起勁頭,便被應長川笑著打斷。

“斟酒吧。”天子輕聲道。

“是——”

守在一旁的內侍官連忙上前,替眾人將恬酒斟滿,飯菜也在放涼之前被端上了桌案。

宴席已經正式開始,桃延郡太守無論再怎麽不服氣,都只得將後面的話通通咽回肚裏。

他狠狠地瞪了江玉珣一眼,一頓飯吃得食不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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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宴席氣氛,因宴前的爭執而變的格外冷清。

席間無一人敢言語。

不過小半個時辰,眾人便散了個一幹二凈。

整座樓船都變得比往日寂靜。

到了最後,甲板上只剩下江玉珣和應長川兩人。

天色已全部變暗,但今日恰巧月圓。

一輪明月獨懸於辰江盡頭,照亮了滿江流水與江邊田地。

此刻應長川正站在欄杆邊,靜靜地看向河岸。

樓船越深入桃延郡,圩田就越多。

站在樓船頂端向兩岸看去,竟能感受到幾分震撼。

然而離了湖畔,便極少能見到田地。

天子剛才並未表態,等人全部走後,江玉珣忍不住放緩腳步、湊上前去。

客觀來講,這個時代的東南地區的確缺糧。

擔心應長川真的聽取太守建議,在這裏圍湖造田。

江玉珣不由大膽道:“……請陛下放心,就算不修建圩田,臣也能想辦法在桃延郡屯出萬畝良田來。屆時東南三郡的百姓,皆可遠離災荒威脅。”

“萬畝良田,愛卿篤定如此?”應長川不由挑眉,末了轉身朝少年看去。

本想趁熱打鐵的江玉珣只得如實回答:“……也,也不能完全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