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7頁)

但疼這半個月,她瘋了似的抽條,從原本顫顫巍巍縮在地裏的小苗,澆灌了春雨,成了迎風而張的堅韌綠藤,過年時候做的衣裳原本正正好好,如今短了一大截,露出大半個小腿。

聶照與她日子原本就過得緊緊巴巴的,新衣裳要做實在捉襟見肘,他自己琢磨著,拆了幾套她的舊衣裳,給她縫了新的。

這麽多年了,他縫紉的手藝和做飯梳頭似的,沒見什麽大長進。

做飯在於做的有個食物樣兒了,本質味道還是一坨不可言喻;梳頭看起來也梳得油光水滑了,實際上只會那一個發型;縫紉表面看針腳走線細密,反過來全是線頭。

姜月半夜起床喝水,已經子時了,聶照房裏的燈還亮著。

她悄悄走過去,錯了個門縫,以為是他睡覺忘記關燈,卻瞧見他披著外衣,皺眉坐在燈下,把一件白色的外衣翻來覆去地看,縫了幾針,翻過去,煩躁地重新拆線再縫。

他舍不得浪費絲線,不好把線剪斷,就皺著眉,耐著性子地拆,然後再縫上。

姜月認出那是她的衣裳,她不由得後退了兩步,不小心弄出聲響,連忙錯了似的站直,雙手捏著,緊握在身前。

聶照不耐煩地看過來,見是她,眉頭松開了,輕咳兩聲,嗓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怎麽了?渴了?”

“嗯。”姜月低著頭,應了一聲,“我去倒水喝,三哥你喝不喝?”

“我去吧,你坐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再燙著手。”聶照不由分說地系上衣帶,走去堂屋。

原本燒水的爐子在廚房,但姜月夜裏總起,要喝水,冬天去廚房要穿過院子,她每次喝過水回來就凍得直打擺子,所以姜月一到天冷,夜裏就不愛喝水了,忍著渴也不去。

聶照發現後,冬天便將燒水的爐子改到堂屋,留下炭火溫著水,防止她起夜沒有溫水喝,冷水傷胃。

他捧著水杯回來,用手背試完水溫,把水遞給她的時候,姜月才發現他的眼眶通紅,裏面布滿血絲,不由得鼻尖一酸,連忙低下頭,用喝水作掩飾。

她一定要好好讀書,讀完書好好賺錢,就能孝順三哥了。

“喝完了?”聶照問她,“晚上少喝點水,喝多了第二天臉腫。”他把杯子洗幹凈,催促他去睡覺。

“三哥,先生說要寫文章,我能寫你嗎?”姜月冷不丁想起,回身問他。

“我?我有什麽好寫的?”聶照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寫文章,要把他寫進去,“不過你愛寫的話就寫吧。”他對此倒也不是很在意。

姜月在得到他肯定後,目光瞬間變得無比堅定,點了點頭:“我肯定好好寫。”然後轉身進屋去。

聶照以為只是一次簡簡單單的文章寫作,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院長就把他叫去學堂了,一同在的還有李護。

院長捏著眉心,看看他們,想說什麽,最後“哎呀~”長嘆一聲,又低下頭,捏眉心,反復“哎呀”了得有十幾次,再擡起頭的時候蒼老無比,同二人道:“兩位,您們家中的女郎,當真沒有另謀高就的打算嗎?”

李護急了:“我們家四代二甲進士呢,先生,您可千萬不能放棄寶音啊,她還是有天分的,算學差點就差點吧。”

“哎,哎呀~”院長臉皺得更像苦瓜了,捂著頭,“四代青煙到李寶音這代差不多是該滅了。”

聶照也未多想,不過算學差而已,他早就知道了,自顧自找了個位置坐下,長腿交疊,手搭在扶手上:“我家姜月素來乖巧懂事,想來也做不出什麽壞事,只不過是算學差一些,我相信,早晚會趕上來的。

倒是先生,我不得不說,你們學院風氣當真是差極了,乾坤朗朗,光天化日,孔子像下,竟有人敢誘拐女學生,簡直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你今日不找我來,我也要與你理論理論。”聶照惡人先告狀,院長的苦瓜臉變成霜打苦瓜。

他手掌在桌上重重地拍:“我今天叫你們來,不是說算學,也不是說什麽誘拐,你們自己看吧!”他把兩份文章分別推給聶照和李護。

聶照不解,展開文章。

此次文章題目為——《母之愛》。

他想姜月寫得差也情有可原,畢竟她自小離開了母親,即便在母親身邊,也未感受到多少愛。

若是先生知道他心中所想,必然覺得他是被姜月給迷了眼,還未看呢,就早早給她找好了寫不好的由頭。

“余年幼即失孤,奔從兄聶照,居於逐城,年復三載。兄待我以誠,雨夜,雷聲大作,不得安寢,兄手持涼扇以用,背頰汗津,一言不發……

……

兄雖非我母,卻類我母,每聞言談,涕淚俱下,不知何以為復,若有來世,必為其子盡奉養之儀……”

文章大意,就是聶照對她多好多好,她每每想到都在痛哭流涕,雖然兄長不是我的生母,卻和我母親是一樣的,要是有下輩子,真希望能成為親母女啊,我肯定好好孝順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