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四十三天

許嬌河的搗亂打亂了如夢世最重要的一步, 使得遊聞羽和紀雲相的交易無法繼續。

而她“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發音,也打消了遊聞羽非要拉著她旁聽的念頭, 後續幾天相安無事, 無論是遊聞羽還是紀雲相,都沒有邁進懷淵峰的山頭。

眾人的目光一時聚集在風頭無匹的劍閣和不爭峰上, 許嬌河的生活也得以順利回歸清閑。

到了與紀若曇約定的日子, 許嬌河像極了不願上學的孩童, 慢吞吞地用過晚飯, 又故意以賞月消食為借口, 在庭院裏來回踱步, 說什麽都不肯回到房間。

最後被默默勒緊腰肢的柳夭劍警告,只好忍氣吞聲地告訴女婢不用跟著,她要進去休息。

回了屋裏,紀若曇隨手撐起禁制結界, 對她道:“你把我叮囑的事, 在我面前重復一遍。”

許嬌河抗議地望著他,梗起脖頸鬥爭三秒。

又在紀若曇冷漠的視線中敗下陣來,不情不願地復述道:“子時末刻, 守衛換班最松散的時辰, 我們出發去九州皇宮, 進了皇宮, 我跟著你的指示走到目的地, 再找個不易被人發現的地方, 按下珠釵上的合歡花, 到時就會有人前來接應我。”

“等見到人,我便告訴對方, 我是無衍道君紀若曇的道侶,並把這支信物交給她,然後說出自己此番潛入皇宮的原因,後面的事情,接應我的人自會幫我安排,我只要聽從吩咐就好。”

這些天裏,紀若曇將這些話在她身邊耳提面命了無數次。

許嬌河想,哪怕要求她倒著背一遍,她說不定也能沒有錯漏的背誦出來。

紀若曇將許嬌河的復述從頭聽到尾,見她真的用了心思,沒有一點磕巴,眼神不禁柔和了幾分。

他簡短地點頭,盤腿在春凳上擺出打坐的姿勢,道:“亥中時分,你便如常熄滅燈火,但不要入眠,同我一起靜候子時末刻的到來,屆時我會為你開啟前往皇宮的傳送陣法。”

說完,紀若曇閉上雙眼,進入了入定的狀態。

許嬌河沒答應也沒拒絕。

她伸手在自己面前比劃出撐開眼皮的手勢,腹誹道:睡意來臨,豈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不過說歸說,礙於紀若曇多年的“淫威”,許嬌河面上還是老實配合。

她在照常入眠的時辰裏吹滅了燈火,然後睜著眼,開始在無邊的黑暗中發呆。

不遠處的窗台上,簾幔不曾徹底遮攏,一路向上的窗欞頂端,有清淡柔和的月光揮灑入室。

月光的末尾,恰巧映照紀若曇的面孔之上,以挺秀鼻梁為界限,分割出明與暗的漸次光影。

紀若曇和遊聞羽不同,許嬌河絕對不敢在他面前翻開自己那些雜七雜八的話本。

百無聊賴的她只好輕手輕腳地下床,拿開春凳另一半的衣物,學著紀若曇的樣子盤腿坐了上去。

她的動作很輕,可以說沒有一點聲息。

但並不妨礙紀若曇立刻睜開眼,側過頭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

他沉沉的眸色化作一句不用說出口,許嬌河便能領略的詢問:“你在幹什麽?”

“我好無聊,繼續坐在床上就要睡著了。”

許嬌河同他對視,理不直氣也壯地說道。

“……”

紀若曇感到無言。

幸而許嬌河在他身邊坐下後,也沒有做出多余的舉動。

於是他接著閉上眼睛。

山水屏風上的雀鳥展開翅膀,翺翔停息,山腳下的溪水瑩然生光,如同月滿又缺。

時間一滴一滴逝去,紀若曇忽然感覺到屬於許嬌河的體溫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近到相隔一層單薄的布料,溫熱與細膩在他心底紮下了根。

平靜無波的道心忽然起了半寸微瀾。

紀若曇今夜第二次睜開眼,看見許嬌河自衣袖中露出半截的小臂挨著他雪白的袖口,一只手撐住半張俏臉,瞳孔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眼底的微光堪比明亮閃爍的星辰。

紀若曇忍了再忍,還是破了噤聲的原則:“你又在幹什麽?”

許嬌河則是同樣的開頭:“我無聊呀。”

停頓一瞬,她唇畔促狹的梨渦輕陷,“——所以數夫君你的睫毛玩。”

她道出第二句話,像是害怕紀若曇的回應會破壞這靜謐的時光,又緊接下去輕快地說道:“我曾經看見過嫡母有一把很珍愛的羽扇,說是用逢仙洲上九色靈雀的尾翎制作而成。”

“那羽扇又細又密,還特別好看,我雖然沒有碰過,卻能想象出伏在掌心毛茸茸的觸感。”

“卻不想今日見了夫君你的睫毛,才發現那羽扇的細密不過如此。”

“夫君夫君,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許嬌河的言語像極了當街調戲姑娘的花花大少,然而配合她那雙格外真摯無汙的眼睛,又讓人覺得這一切並不是討好與贊美,而是發自內心的確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