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一天(第2/3頁)

她伸出一雙柔弱無骨的素手,等待著遊聞羽來攙扶。

然而昔日有求必應的青年,此刻卻只斂著一雙溫潤多情的桃花眼,默不作聲地將她看了一遍。

那裏面灌注的情緒許嬌河說不上來,只覺得深秋夜風的寒涼吹到了心尖。

待許嬌河還要再看,遊聞羽卻恢復成她看慣了的翩翩青年的模樣。

寬大手掌架在小臂下方,稍稍用力,便把身量輕盈的她帶了起來。

“並非是小徒執意要嘮叨,只是現在師尊已然無法庇護於您,您這個性格還是改一改為好。”

一通文縐縐的勸慰,將本就懷揣十分困意的許嬌河繞得雲裏霧裏。

她頭一點一點,敷衍地應承著,腳下的路堪堪邁出一步,呼痛的聲音驟然在唇邊溢出:“遊聞羽,膝蓋太疼了——我走不了路!”

遊聞羽扶著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無奈嘆氣道:“那師母待如何?”

許嬌河眼珠一轉,慢吞吞地說道:“你們修仙之人會的不是很多嗎?總有辦法幫我。”

許嬌河心中的小算盤打得精妙,夫君一死,她便成了懷淵峰名副其實的主人,掌握著無數秘寶和靈力資源,要在她手下討生活的遊聞羽,焉有不供著哄著的道理。

她這頭自顧想得火熱,沒來得及注意青年的眸光。

下一瞬,被酸痛充斥的身體騰空而起,腿彎和後背各插入一只手。

“遊聞羽,你在做什麽?!”

青年做著出格的事,面上一本正經道:“幫您減輕痛苦。”

……

此時此刻,許嬌河格外慶幸懷淵峰擁有人少的好處。

遊聞羽抱著她從正殿一路走來,沒看見半個人影。

推開居所的雕花木門,許嬌河被安放在山水屏風後的深紅拔步床上。

遊聞羽沒有解釋自己的行為,道完“師母辛勞,早日安睡”的話語後,垂頭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多時,侍女露華捧著衣裙和傷藥擡步走進。

“露華,快去給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許嬌河愛潔,在濯塵正殿有人盯著尚且能夠忍耐。

到了自己的地盤,三日無法洗澡的肮臟感便換作蟻蟲爬動在四肢百骸。

她用手撐住床沿,將褪下來的素袍丟在地上,又被放下手中托盤的露華撿了起來:“夫人,這衣服不能丟,您還要穿著它為道君服喪一個月。”

露華的聲音沙啞,顯然哭過一場。

她為了誰而哭,不用猜也知道。

整個雲銜宗上下,似乎是個人都比自己有良心。

說不出的煩悶遊走在許嬌河的情緒中,可她從來不喜歡沖著比自己弱勢的人發脾氣。

於是憋了一口氣,又問:“那給我準備熱水澡總可以。”

“也不行,道君新喪,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懷淵峰。”

露華的話斷在這裏,未盡之意許嬌河已然知曉。

她擰起細長的柳葉眉,低聲抱怨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來替我上藥。”

露華低頭應承,又掐指作訣,對她的身體施了一個低級的清潔術。

水流般的華光過後,許嬌河的身體連同衣衫都潔凈如新。

她舒坦了不少,乖巧地撩起裏裙,露出兩片泛出青紫的膝蓋,任憑露華將靈力注入隨身帶來的靈藥之中,然後將白瓷瓶裏的藥粉均勻地撒在蘊著淤血的肌膚上。

“輕些,好疼……”

塗成楊妃色的指甲陷入錦被之中,許嬌河咬著唇,呼痛聲卻比剛才對著遊聞羽要來得柔軟。

“夫人,請您忍忍,這藥就是要滲入肌膚才有效果。”

露華目不轉睛望著眼前兩片受損的膝蓋,到底語氣和動作都緩和了許多。

……

等露華上完藥告退出門,許嬌河散著烏黑的長發躺倒在床。

她自十五歲被雲銜宗的弟子從嫡母手中救下,到如今已經過去七年,雖然知道他們叫自己嫁給紀若曇懷有別樣的目的,但好在這七年裏,她所過的生活遠比從前舒心許多。

享受夠了年歲,便是真的為紀若曇去死也沒什麽——可許嬌河未曾料到死亡時間來臨得這麽早,偏偏她又因為偷聽到紀若曇和秉禮長老道明真相的對話,無法生出愛慕對方的真心。

那聚集在烏雲之間翻滾不息的雷劫,唯有自己心甘情願,方能以身相替。

許嬌河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一時歡喜,一時憂愁。

歡喜的是,紀若曇一死,自己可以繼承他的所有財產,更不用再戰戰兢兢等待死亡的來臨。

憂愁的是,紀若曇死的蹊蹺,不知道雲銜宗又會作何決定。

還有遊聞羽。

沒了紀若曇在上面壓著,他的一言一行也不如往昔恭順。

想到那個逾越的橫抱,許嬌河差點從床上坐起。

她取過旁邊的素衣,將它當成遊聞羽的臉,狠狠捶打幾下,接著丟到矮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