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回 瘦臉虎戰武二郎

羅延慶此人,年紀雖還尚輕,行事亦有些不很著調,一身武藝卻著實不凡。

然而這等驍勇戰將,只當得對手十余合便大敗,武松縱然帶醉,也曉得來將必是高手。

因此戰意更濃!

也不通名,也不報姓,武二郎縱馬上前,雙戟一舉,力貫周身,哢嚓哢嚓,便似九霄雲中,劈下兩道狂雷!

你不是狠麽?那某便比你還狠!你不是十招敗了小羅麽?爺爺一招就斬了你!

——武松此人愛打強漢,此刻腦袋裏大致就是這麽一個念頭。

戟未至,風先到,一陣風壓撲面,陰沉沉煞氣驚人!

見招見意,見意知人,山獅駝猛打一個寒戰,哪敢絲毫怠慢?

口中怪叫一聲,奮起全力,將那條鎦金鏜橫舉而起,勢若霸王抗鼎,又似巨靈擡山,正是一招千錘百煉、顛撲不破的“舉火燒天”!

這一招“舉火燒天”,十個武人十個會。

說穿了,不過是雙手橫持兵刃,往頭頂一架,抵擋對方劈砍砸打的招數,待震開對方兵刃,就勢高舉反打。

但山獅駝這一招使出,卻是格外的神完氣足!

武松打眼一看,暗自點頭,心道罷了——

這個金狗形貌古怪,不料倒是得了名師傳授。哥哥曾言,昔日東京王教頭被高俅老賊迫害,遠走他鄉做了女真國師,不消說了,除非是他,不然番邦之人,如何能得這等真傳?

這便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武二郎如何一招便看出他跟腳?

原來舉火燒天這一招,關鍵便在名字上!舉著火去燒天,你瞧這是何等囂狂?何等氣宇?

這一招,講究的便是瞬息之間,精氣神三者融萃一體,任他星墜月落,也要一並架住,任他天高萬丈,我自舉火燒之!

能體會並施展出這一等意境的,必然是天賦驚人之輩,再要有名師悉心點播傳授,二者缺一,也難使出這一招的神髓來。

說時遲,那時快!

但聽當當一聲大響,武松、山獅駝,兩個連人帶馬,各自震退數步,面上都露出驚駭之色。

一個想:咦喲喂?我劈不死這廝呀?

一個想:鬧啥呢?他兵器咋不飛呢?

又聽二人胯下這兩匹駿馬,希律律、希律律,扯著脖子便叫,叫聲透著委屈,各自回頭,用葡萄般眼睛看向主人,那意思是:哎呀,主人,你可壓壞了我啦!

武松、山獅駝這會兒可懶得理會愛馬,兩個人瞪著眼彼此相望,上下打量著對方,真個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方才只一個照面,兩人心裏都有了數了:對面這個漢子,武藝絕不輸我絲毫!

武松抻了抻胳膊,大戟一指:“呔!那個金將,可通姓名!”

山獅駝揉著手腕,歪著嘴道:“某乃金國神武大元帥,山獅駝是也!你這廝又叫個什麽?”

武松嘿嘿冷笑:“二爺的名號說與你,記得和閻王爺報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便是‘武孟德’武大郎的親兄弟,武松武二郎!”

山獅駝眼一亮:“啊呀,原來是你這廝,俺在北國,久聞南蠻中有個‘活典韋’,乃是天下數一數二好漢,俺這趟來搶中原,正要取你人頭,揚俺威名!”

武松哈哈大笑:“好金狗,你倒有志氣!來來來,二爺大好頭顱在此,你且取一取看看!”

山獅駝亦大笑:“好漢子!你且坐好了,待俺來取你這顆人頭!”

他把馬一挾,倒持鎦金鏜,殺向武二郎。

武二郎亦把韁繩一抖,舞起雙畫戟,大戰金獅駝!

方才一個照面,二人都試出了彼此本事,認定對方力氣、招數,均不在自己之下,此刻再戰,誰也不敢有絲毫留手!

畢竟這等高手交鋒,生死成敗,不過一線,你殺了我也好,我殺了你也罷,都算不得出奇爆冷,誰敢存絲毫大意?

十成的本事,哪個此時若施展不出十二成的能耐,那便是自尋死路!

但見武松那兩條戟,有時快的便似兩個車輪兒,當空灑下無數圓影,有時又似暴雨驚雷,劈砍戳紮蕩成一片黑氣,又有時候左手使得飛快,右手一下下沉重猛擊,忽然又反將過來,右手戟蕩成層雲,左手戟猛紮狠刺。

眾人看的眼都花了,想叫聲好,都找不到氣口!卻是看他使戟,下意識便屏息凝神,時間長了,憋得自己頭暈,都想不起要呼吸來。

再看山獅駝那條鏜,一百二十斤的份量,比關王爺的青龍刀還沉重了五成,然而施展開來,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快字,這真正是“唯快不破”,加上這鏜的份量,便似平地裏生出一座山來,不惟風雨不透,便是擂石滾木攻城錘,只怕也難破入。

這一場好殺!直殺到一百合上,不曾見誰高誰低,只是個旗鼓相當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