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六回 一物自有一物降

眼見穆弘三個出馬,老曹微微皺眉,卻又不便多言。

為何皺眉呢?

自從和婁室交兵以來,金國猛將層出不窮,讓老曹心中甚為忌憚,出馬的兄弟,若非著實強橫的,他每每心存擔憂。

遠的不說,只說方才,馬公直那等大高手,尚且差點照面便被錘殺,何況其余?

那如何又不便多言呢?

一來,將軍難免陣上亡,出兵放馬,生死頃刻,本是為將者本分,若是不敢上陣,苦練這身武藝又為何事?

二來,功名須從馬上取,做主帥的首要賞罰分明,難道不給兄弟們立功機會?

似這出陣三人,穆弘一方大豪,力大藝精,且不多說;黨世英當年在東京殿帥府,也是撐門面的戰將,號稱過“萬夫不當之勇”的;便是丁得孫,亦有飛叉絕技傍身,且他投效的晚,正是要爭功顯聖之時,豈能駁其出戰,傷損士氣?

因此也只好提心吊膽觀戰,暗暗盼著兄弟們旗開得勝、無恙歸還。

當下穆弘抵住高召和失,黨世英對上斜卯阿裏,丁得孫攔下瓦剌哈迷,各施本事,叮叮當當殺在了一處。

穆弘這一條槍,橫紮豎刺,端的沒遮沒攔,高召和失同他對槍,二人各不相讓,大開大合,一時未分高低。

丁得孫手上長叉,亦有獨得妙處,每每刺出,那手將撒未撒,你道他要順勢撇出叉來,他手指一勾,叉又復歸掌中,端的是虛實莫測。

他當初隨張清撞混天陣,不費吹灰之力便殺得“翼火蛇”狄聖。在原本時空,更曾獨鬥呂方郭盛二人,還是燕青發弩偷襲,才至落敗,可見叉法著實不凡。

瓦剌哈迷初次見人這般使叉,一時不敢大意,先把門戶謹守。

只有黨世英,一條鐵槊雖也曾下過苦功,終究難贏真好漢。

斜卯阿裏掌中鑌鐵鏟,長一丈四尺,重五十八斤,輪動開來,風聲如嘯,恰是鐵槊、鐵槍之類兵器的克星,上來便搶占了先手。

兩下鬥不十合,斜卯阿裏死死將黨世英壓制在下風,老曹陣中,“玉面虎”樊玉明、“一團火”馮翊見他不支,雙雙策馬殺出,各持一口大刀,放聲叫道:“老黨休要驚慌,我兩個來助你也!”

斜卯阿裏見狀,奮發神威,大喝一聲,一鏟蕩開黨世英兵器,又復一鏟當頭拍下,哢嚓一下,可憐“神威將”,好好一顆六陽魁首,盡數沒於脖腔。

樊玉明、馮翊本想來一個三英戰呂布,誰料人未近前,一英先折,頓時心中大驚。

他們又沒拜過桃園,心中不存默契,驚駭之下,樊玉明下意識把馬一勒,本來並轡雙騎,頓時分出了先後來。

這麽一來,馮翊頓時驚慌,樊玉明也覺察出失機,忙又打馬追趕,正是:亂中又添亂,忙裏更著忙,引得斜卯阿裏哈哈大笑,揮鏟一擊,勢若長空閃電,早將馮翊劈翻下馬。

樊玉明見狀,心中更時慌張,紮手紮腳便持刀來砍,斜卯阿裏擋也不擋,手起一鏟,短促平直,卻是後發先至,鏟得“玉面虎”一顆腦袋伶伶仃仃掛了下來,只余後脖頸一旦皮肉相連。

老曹看得以手掩面,搖頭不已。

雲宗武大怒道:“晉中男兒的面皮都遭他丟光,待我去斬殺敵將,挽回顏面。”說話間策馬奔出,左手鋸齒長刀,右手護手鉤劍,直取斜卯阿裏。

斜卯阿裏笑呵呵道:“兵器怪,死得快。”一鏟子搗將過來,雲宗武側面一閃,鉤劍順勢搭了上去。

他那鉤劍,手柄處一個月牙護手,延伸出長劍,劍鋒先八尺,又別有一個尖鉤,兼具長劍、虎頭鉤的用法,此刻這一搭,那鉤子正勾在鏟柄上,雲宗武手腕一轉,頓時別死,左手鋸齒刀唰地掠向斜卯阿裏咽喉。

他這刀似單刀,又比單刀長了老大一截,細細長長,倒似苗刀,刃上滿布細齒,一遞便到了斜卯阿裏眼前。

斜卯阿裏大驚,雙臂發力強擡鏟柄,叮得一聲,擋住封喉一刀,不待慶幸,便見那鉤劍順著柄杆直抹下來,心中頓時一凜:

此時若不撒手,手指眼見不保,然而若要撒手,雲宗武長刀翻轉,正割向他小腹,一旦失了兵刃如何抵擋?

這員金將此前大戰袁朗,手中大鏟舞轉,逼得“赤面虎”兩條鋼撾都難遮攔,如今“刀劍亂”亦是雙短兵,一照面便殺得他手忙腳亂,這是什麽緣故?

若論真才實學,“刀劍亂”還未必及得“赤面虎”,只是袁朗走的是剛猛淩厲路線,雲宗武卻專於細微轉折處下功夫,斜卯阿裏稍微大意,立遭克制!

然而斜卯阿裏終究是名載史冊的虎將,如此生死兩難局面,卻也硬生生蕩出生路——

只見右手果斷棄了鏟柄,揮臂一拳,輪在雲宗武鉤劍的劍脊上,當的一聲,頓時將那長劍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