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回 浩蕩殺機自西來

卻說“老風流”王煥、“開山虎”張開,奮勇斷後,雷橫等人難抑胸中血熱,拼死來幫。

幾人以寡敵眾,若不是西軍三將領了殘軍,虛張聲勢驚退韓常,雷橫、姚興、淩振三個都難幸免。

饒是如此,王煥、張開兩個老節度,終是力戰而亡。

雷橫意思,當即便要葬了二人遺體,張俊連忙道:“不可!此處離鄭州太近,非久留之地,且攜了二位節度使遺骸,去往山林中,再作計較。”

當下令人收拾了二將遺體上馬,至於其他兵丁,一時有心無力,只好不去管他。

千余人行色匆匆,一直趕到了浮戲山,不見金兵追來,這才松了口氣。

便找個藏風聚氣、視野曠達所在,掘土為墳、削木為棺,草草葬了兩個老節度。

張俊在附近找棵大樹,親手做了記號,嘆息道:“待平得此亂,當稟明聖上,移他二位靈柩返去故鄉,風光大葬,才合身份。”

曲端嘆道:“大丈夫馬革裹屍,乃本色也!況且這二位老將軍都是性情中人,一生活得盡興,所謂浮生若戲,葬在這浮戲山,也算實至名歸。況且……呵呵,局勢敗壞如此,我等也未必能活到平定之時。”

張俊嘆一口氣,不再多言,轉頭問姚興等何以至此。

姚興當即將近日來攻防情形相告:“自你幾個去後,官家一時暈厥……這位淩振兄弟,打砲的本事驚天動地,真不枉叫做‘轟天雷’,正打得金兵喪膽,不知怎地,遼兵便殺進來了。”

張俊三個聽罷,呆了半晌,對視苦笑:“這等危難時候,官家竟然退位遠遁……如此一來,朝中群臣,必然惶恐無主,城外左遼右金,都非善類,只怕有那等貪生怕死的,同遼狗暗通款曲,獻了城門邀功,不然如何無聲無息進得城來?”

姚興黯然道:“想來也是如此。”

張俊又說自己等人情形:“那日女真兵藏在耶律延禧麾下,趁著僵持時殺出,我等敵他不住,只得奔逃,卻吃他死死咬在背後追擊,逃出三百余裏方才擺脫,這幾日繞將回來,本是要看看有沒有機會,得以搶了鄭州,卻又恰好遇見你等。”

幾人嗟嘆一番,都覺仿徨,姚興建議道:“如今吾等兵微將寡,後繼無援,鄭州怕是難下,倒不如追上劉節度,投了小種相公,再做計較。”

張俊幾人亦無別策,權且聽從,當即取出些幹糧,眾人草草果腹,領著兵馬穿山而行,追趕劉延慶父子。

一路上,那些隨著劉延慶父子逃走的宋軍,有不少掉隊,流落在山中,都被張俊等收容,但任他們走得再快,也不曾追上劉延慶。

直到四日後,一行人走出山林,來到西京洛陽,遠遠只見城門緊閉。

眾人不知此地虛實,一時不敢上前,還是雷橫換了百姓服色,扮作個打柴的,收拾起一大捆柴,挑著挨到城墻下,高聲叫道:“官爺請莫射箭,小人近前有句話說。”

城上守軍喝道:“兀那挑柴的,識趣便速速滾蛋,再要拖延,老子給你留情,手上這弓箭卻是沒情面!”

雷橫趁機細細觀察,認定那些守軍都是宋軍,城頭上招展的亦是宋幟,這才松口氣。

見守軍攆他,連忙又道:“軍爺莫要焦躁,在下同你本是袍澤,亦曾追隨劉節度殺遼狗的,前番掉了隊,如今才得尋來,卻不知劉節度可在城內。”

那守軍奇異道:“劉節度?劉節度三日前便到了呀!你這廝如何今日才找來?怕不是降了女真,要來洛陽做奸細?”

雷橫連忙道:“在下豈敢!其實還不止在下一個,西軍的張俊、曲端等將軍亦在其中,勞駕通傳一聲,劉節度得知,自有主張。”

那守軍聽他說得詳實,不敢怠慢,連忙告訴了上官,去稟告劉延慶。

劉延慶本有河南三城節度使的官銜在身,洛陽、汝州、鄭州,都算是他轄區。

因此到了洛陽後,聽說金兵不曾到此騷擾,立刻留下不走,一面延請名醫替他兒子看傷,一面發出軍令,征調周圍州縣兵馬,口口聲聲要聚集大軍,反攻汴梁。

他在城中操持軍務,正愁麾下無勇將效力,得了守將通報,心中一喜,親自去開門,接入張俊等人。

及見姚興、雷橫二將無礙,愈發歡喜,尤其見了淩振,更是雙手拉著他手不松,親親熱熱道:“轟天雷,這幾日老夫日日都想念你,你來了卻好——如今城中錢財工匠,任你取用,務必多造大砲,替我好好守住西京。”

又問王煥、張開何在,得知戰死,“啊”的一聲驚呼,灑下幾滴老淚。

“那日兩位老節度舍生取義,老夫本待同他們並肩廝殺,可是光世為國家斷了腿腳,若不及時救治,必死無疑,老夫也只得先走,唉,卻是老夫對不住他們也。不然憑掌中長槍,如何不救他出重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