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回 將軍托體同山阿

趙官家耳根之軟,堪比蜀中好漢耙耳朵。

童貫三言兩語,說得這官家喜上眉梢。

當下裏,兩道聖旨出九重,一封往雁門關予種師道,一封往西北去調取種師中。

種師道收到聖旨,幾乎驚死過去:“皇帝讓老夫開關?放金人去打遼人?”

一瞬間他心中跳出個念頭,好懸閉嘴快,不曾說出聲來——

我家陛下,莫非給什麽山精野怪附了體?還是吃丹藥吃壞了腦袋?當年何進調董卓進京,也比他調金兵打遼兵靠譜呀!

他收起這聖旨,不敢給別個瞧,心裏翻翻滾滾掙紮了半日,一咬牙關——

不成!我不能聽他的!老種家世食君俸,種某豈能做誤國之臣?耶律淳、蕭幹是吧?童貫膽寒了,老夫的膽可沒寒!

好個種師道,硬生生抗旨不遵,詐稱皇帝要調邊軍勤王,點起四萬人馬,要回師汴梁,親自鎮守。

至於雁門關,他留下五千能戰之兵,委托老將宗澤守把。

馬靈打聽的情形,倒無這般仔細,因此傳到老曹耳中,也只曉得耶律淳自立為皇,領兵去打汴京,朝廷急調種師道回防,如今是宗澤獨守雄關,勢單力孤,故此不敢輕出。

老曹聽罷嘆道:“這般說來,宋軍果然指望不上他。罷了,這般也好,真個兩家合力,事後爭功,又費分說。”

遂放下此事,又對馬靈說道:“兄弟,如今天寒地凍,你往返奔波辛苦,只是還有一事,卻須借助你神行法,往媯州調公孫先生來此,有場法事,非他不可。”

馬靈見老曹說話時紅了眼眶,驚道:“莫非又折了哪位兄弟?”

老曹深吸口氣,悲聲難抑:“便是徐寧兄弟,混戰中被幾個金將圍困,欲生擒之,他沖突不出,不肯受辱,自盡而死。”

馬靈聽得死了徐寧,驚呆半晌,垂淚道:“這位哥哥武藝超群,不料竟折在這裏!大哥放心,小弟立刻動身。”

當即辭別老曹,祭起風火輪,奔東面一道風般去了。

老曹也不閑著,差撥眾將,或是領騎兵做斥候,哨探寰州動靜,或是拿了親自蓋章的聖旨,一封封發往各州府郡縣,令他們調撥兵馬糧草,都來雲州匯聚——

雖然明知多數州官縣令,此刻必然首鼠兩端,不肯輕易從命,但該做的姿態,依然一樣不少。

兩日之後,馬靈先回。

又過數日,十余匹戰馬自東奔來,城上守將恰是呂方,遠遠望見,連忙令人稟告曹操。

曹操趕來一看,呂方這邊已開門接入,乃是郝思文領著幾個親兵,保了公孫勝到此。

公孫勝既至,眾人便議徐寧後事,關勝含淚道:“昔日在梁山時,他常常同我說起,練了半世武藝,不能如古之名將,橫絕朔漠,乃是大憾。因此小弟意思,若葬徐寧,何不便葬去殺虎口?以後漢家雄兵若出塞北,皆能得他英魂庇佑。”

這時天氣絕寒,屍身亦不得壞,走得遠些,原不要緊,因此老曹聽了關勝之言,頓時動心,卻問公孫勝道:“先生,你看此議可否?”

公孫勝頷首道:“殺虎口乃是陰山一脈,大山大川,自然不乏上好陰宅,如何不可?”

老曹定下主意,留孫安鎮守雲州,親自帶了關勝、杜壆,點起五百人馬,運徐寧靈柩,往殺虎口而去。

又帶了許多糧草、軍械,一發運去彼處。

一路寒風輕雪,不必細說,待他們緩緩行到關隘,花榮、朱仝早已聞報,迎出關前二十裏。

兩下相見,花榮見大車上高高綁著靈柩,大吃一驚,待聽說折了徐寧,不由落淚,下馬狂奔幾步,扶棺大哭。

他和徐寧二人,一個金槍將、一個銀槍將,素來關系交好,不料別之未久,竟然陰陽永隔。

大哭一回,花榮咬牙切齒道:“哥哥,可曾報得仇麽?”

曹操道:“逼死徐寧的,共是三將,其中關勝殺了一個,鬼帥以傷換命,亦殺一個,還有一個,吃人射落馬下,卻不知生死。”

花榮瞪起眼道:“不知生死,便是未死,哥哥,我要殺盡寰州女真,方能解恨!”

曹操道:“正要你隨我去廝殺,不過殺虎口亦是重中之重,我讓杜壆替你鎮守。”

杜壆一驚,他想隨在老曹身邊打仗呐,但是見花榮咬著牙關模樣,又覺心疼,暗嘆一聲,拍了拍胸口道:“花兄,你盡管去報仇,此關我和朱兄把守足矣。”

朱仝見折了徐寧,面色也是慘然,嘆道:“這裏不是說話處,關中備了滾熱食水,哥哥們且放懷喝一杯,暖暖身體。”

眾人當下入關,吃喝一回,同花榮、朱仝說起別後諸事,尤其桑幹河一戰,老曹把前因後果細細描述,自家搖頭嘆道:“我早知女真善戰,卻不料那般情形,他竟還能死戰!若非我大意輕敵,合他四股軍為兩股,安能折了徐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