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回 鼓上蚤解說戰事

在死牢待了半年多的耶律撻曷裏——

重披戎裝,重返朝堂,重招舊部,重築輝煌。

這廝本居北院樞密使高職,宦海多年,手下自有一批得用的人馬。

此前天祚帝將他下了死牢,擔心其部作亂,於是大半打散編配各州,小半隨他日久的老卒悉數撤裁。

這倒是便宜了老曹。

若非如此,這些人馬,此刻必然在雁門關下歸了金人統轄,豈不是此消彼長?

如今好了,天空一聲巨響,撻曷裏重新登場,插旗,搖人,那些對天祚帝心存怨懟的昨日舊部,一時雲集,三日之間,便聚得七八千人馬,都是能戰的老卒。

撻曷裏還不滿意,跟老曹凡爾賽:“哎,當初麾下五萬雄兵,星羅雲散,地北天南,留在雲州左近的,也就這一二成,不然單憑姐夫我的人馬,便能把耶律延禧小兒拉下馬。”

曹操滿口恭維:“一聲令下,八千大遼戰士歸來,此等威望,足見姐夫才是遼國真正戰神。”

耶律撻曷裏哈哈大笑:“戰士們自家有眼,豈能不知誰人值得追隨?耶律延禧柄國以來,一敗再敗,軍心民心已然盡失,幸好列祖列宗在天有靈,使妹夫救我出獄,得以撥亂反正,再造乾坤!”

兩人正說得投機,呂方飛步上堂:“哥哥,馬靈、時遷兩個尋來也。”

曹操大喜,起身同撻曷裏道:“姐夫,我這兩個兄弟歸來,那條計策便可行得。姐夫且忙軍務,待我去安排一番。”

辭別了撻曷裏,老曹快步走出樞密院,來到門口,正見馬靈、時遷,兀自扮作雲遊道人、小道童模樣。

曹操哈哈大笑:“兩位兄弟,一路辛苦!此不是說話處,且來我府中細說。”

說罷將二人領到自己在雲州的府邸——正是天祚帝行宮。

又將無公務在身的兄弟盡數召集了來,眾人雲集在天祚帝書房裏,宮女們小心翼翼奉上點心香茶,便自退下。

馬靈看時遷道:“你的口舌便給,來同哥哥說罷。”

時遷齜牙一樂,也不推辭,便開口道:“哥哥令我二人往應州,打探宋遼交戰始末,探得詳實了,回返武勝關,途經媯州,卻是郝思文哥哥說及,武大哥直取殺虎口,我二人便扭頭趕去,途經此地,見城頭都打西風旗號,進來一看,果然哥哥們都在。”

曹操笑道:“倒是讓你二人往返奔波,別添辛苦。”

時遷嘆道:“這算什麽辛苦?哥哥不知,宋軍那場大敗,才是真正氣人……”

遂把所知一一說出——

原來種師道此人,心意與童貫等全然不同,本是不贊成和遼國開戰的,為此在雁門關幾次三番上書,痛陳利害。

在老種相公看來,遼國雖然是惡鄰,但兩家交好百年,相安無事,自有一番情分,而金國之攻遼,便如強盜闖入鄰家,作為宋國,不僅不幫救鄰裏,反而趁火打劫,同強盜分贓,大大不義,不義之師,豈能久長?

老曹聽到這裏,不由冷笑:“吾久聞老種相公賢名,如今看來,也是庸才。他這話兒,理或不錯,但他既做了一路兵馬元帥,便似箭在弦上,這個關頭還說甚麽師出無名,平白怠了軍心!我若是趙官家,寧肯陣前換帥,也不能讓他領軍。”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心想若自己是老種麾下戰將,這都準備賭上國運一戰了,還天天聽這老頭嘮叨這仗不該打,豈不是灰心喪氣?

時遷又道:種師道、童貫分為西、東兩路元帥,童貫恐其先建功勞,因此屢屢寫信,讓他不可冒進,這卻正中種師道下懷,就此守據雁門不出。

老曹聽了愈發好笑:“國家遣他兩路兵,原是要他兩路聲援,打遼人首尾難顧,他兩個領兵的,一個要搶功,冒然決戰,一個說不義,不動如山,這等國家,能存至如今,也算一樁異事也。”

笑罷又問:“那此後他如何忽然出兵?”

時遷苦笑,說出始末:卻是童貫大敗河間府,二十余萬兵馬,十不存一,一路逃至大名府,每日三五封奏折發出,催趙官家與他添兵,不然金兵若奪了大名府,河北山東盡失,就要飲馬黃河畔、劍指汴梁城了!

然而趙官家雖是畫家,又無馬良的神筆,難道能畫出人馬來?

此番大舉攻遼,兩路合三十五萬大軍,加上河北王煥、張開原本的人馬,已近四十萬之數,真正是傾力一擊,如今再要,除非找到神筆,不然哪裏能得?

況且趙官家作為一個藝術家,心思最是敏感不過,本來壯懷激烈,誰料童貫敗得這般幹脆,官家那顆雄心,頃刻間便化為了玻璃心,做夢時都嚇醒了幾次。

加上童貫為了推卸罪過,把遼兵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奏折中寫得明白“遼人與金人惡戰多年,雖然不敵,畢竟勇悍日增,河北禁軍多年不戰,武備松弛,遼兵一人,可當他十人,遼兵一將,可當他十將,因此一觸即潰,反把老臣麾下西軍沖散,以至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