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回 童大帥進退失據(第2/2頁)

董平身在其中,只覺得遼軍往來縱橫,旗幟漫卷如潮,東西南北莫辯,胡亂廝殺一回,身後再不見一個宋軍,都被陣法分別隔阻開來,只余他孤零零一人一馬。

驚心之余,把牙一咬,擡頭看了看日頭,忖道:罷了,他的陣法雖然厲害,總是人構成,我只望定一個方向狠殺,早晚殺透出去。

算了算河間府方位,奮力揮槍廝殺,一連殺死二三十個遼兵,忽然一道旗門打開,小將軍兀顏延壽飛馬殺出,董平大喜,喝道:“契丹小狗,我正要尋了你斬殺!”

便同對方交戰,戰不數合,旁邊一道旗門忽然開啟,一個金盔金甲的大將舞刀殺出,三十上下年紀,眼神明亮異常,卻是太陽陣守將耶律大石。

董平也是一驚,隨即咬牙道:“憑你來多少,都是槍下鬼。”

雙槍卷動,左擋兀顏延壽,右敵耶律大石。

然而兀顏延壽倒還罷了,畢竟年少,戟法上火候未足,耶律大石卻是遼國有名勇將,一口寶刀上下翻飛,著實不同凡響。

董平同兩個惡鬥三十余招,不曾占得上風,暗自叫起苦來——

他此前以一敵六,雖然大勝,卻是使出了十二成的氣力,隨後又在陣中沖殺許久,到了此刻,已是強弩之末。

耶律大石察覺到遞來的槍上,氣力不如之前,大笑道:“宋將力竭矣,延壽侄兒,待某勾住他槍,你來取這廝人頭。”

董平聽了大怒,叫道:“老爺縱然虎落平陽,又豈能任你予取予求?”

說罷擲出左手槍,逼開了兀顏延壽,掉轉右手槍,就要尋個自盡。

不料耶律大石反應極快,搶先一刀砸在董平後腦上,董平身體一顫,軟軟掉下馬來。

耶律大石呵呵笑道:“想要死得痛快,問過了俺不成?左右,來與我綁了這廝。”

他本要殺董平,見董平自家求死,反而改變心意,兜腦那一刀,使得卻是刀背。

至此,雙槍將、沒羽箭,山東一雙英豪,都做了遼人俘虜。

童貫看的心驚肉跳,連連道:“他這陣子好生厲害,這番廝殺卻是孟浪了。”

連忙便派人去追楊可世,然而哪裏來及?傳令之人還未出城,已聽遼軍陣後喊殺聲大起,卻是楊可世繞了老大一個圈子,自北面殺入混天象陣。

馬公直連忙獻計道:“大帥,董平、張清雖然折翼,卻要擾亂了他陣法運轉,楊將軍的白梃重騎侵略如火,這番殺入,他陣子必然又有一滯,若要破此陣,機會便在此刻。”

童貫思忖良久,方遲疑道:“若是董平、張清還在支撐,可世殺入,正好前後呼應,我出動大軍倒無不可,然而誰知董、張兩個,空自大言無用,如今可世成了孤軍,我若再出,豈不成了添油?此乃兵家大忌也。”

馬公直聽的睜大了眼,呆呆望著童貫,渾不知他如何竟會說出這等蠢話,先前一個大好機會,平白放過,此刻這個機會,卻又坐視,若是如此,據城自守豈不是好?何以屢屢派人去廝殺?

劉延慶見馬公直額頭上青筋都冒出來了,連忙扯了他扯手,示意他莫要觸怒童貫。

老劉追隨童貫許久,對他心意,卻是心知肚明,暗地嘆息一聲:這個童大帥,此前破了方臘回朝,又有金國來求再議盟約,那真是志得意滿,每每和皇帝兩個商議,都道北朝局勢如此,必然傳檄可定。

他君臣兩個都議定了:上策是說天祚帝來降,封為遼王,中策是說耶律淳來降,封幽州王,下策是說蕭幹來降,封義王——

也就是說,上中下策,都是勸降!

正要踐行此計,忽然傳來噩耗,耶律淳起兵二十余萬,傾力來攻,皇帝都懵了:他怎麽能?他怎麽敢?

大怒之下,方才定下東西兩路大軍滅遼之策。

童貫一心要憑取幽雲之功封王,生恐種師道先取了山後九州,暗地裏連連寫書信去,讓他萬萬不可冒進。

種師道卻不知存了何心,只字不回。

童貫因此越發擔憂,幾次當著劉延慶把種師道大罵。

因此劉延慶曉得,童貫此時卻是有些進退失據的症候:

又怕種師道搶先成功,因此不肯守城,要同遼兵決戰;卻又沒料到遼國久敗之余,竟還有余勇可賈,生恐萬一失手,落個前功盡棄。

城墻上一眾宋國將帥,各懷鬼胎,眼睜睜望著楊可世一支孤軍,以無回氣勢,從北面殺入混天陣!

有道是:將軍臨陣不惜身,閹帥居心非好人。白梃一千披重甲,遼軍十萬卷征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