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回 活典韋醉打童貫(下)

武松推開“開山虎”,持刀直撞入去,陸續幾股衛兵來,都吃他和楊再興殺散了,滿地都是積屍,刀都砍缺了幾把。

武松殺的手暢,同楊再興笑道:“童貫這廝合死!他若老老實實在城外立起行轅,千軍萬馬一時殺來,我兩個渾身是鐵也難抵擋,他卻圖快活,偏把行轅設在人家宅邸裏,似這般曲巷長廊,擺布不開兵馬,豈不是任我縱橫?”

楊再興滿身是血,笑道:“若這般說,二哥何嘗不是無備?否則持了雙戟,披得重甲,便是千軍萬馬,也自殺幾個來回。”

兩個縱高躍低,一路殺到後花園裏,邁過月亮門,只見四下裏燈火璀璨,假山樹木,不知打了多少燈籠,照的白日一般,迎面一片翡翠般好水,沿岸生著蘆葦殘荷,卻是個占地數畝的池塘。

池塘正中,乃是一個四面臨風的水榭,童貫面沉如水,端坐在太師椅上,一派八風吹不動的沉穩姿態。

於他身後,數十個牙將頂盔貫甲,橫眉立目望向武松二人,居中卻有一個,滿臉驚奇之色,正是童貫新收的猛將姚興。

池塘左右,各有一條幽徑,兩邊種滿名花異草,五彩石子鋪成路面,滿滿站著都是官兵,怕不有一二千人之眾,一個個神完氣足,正是隨童貫南征北戰的精銳親兵。

武松這裏只兩個人,氣勢卻渾然不輸對面,隔著池塘,戟指童貫喝問:“童貫!國家交付你兵權,是要你對付遼國,保境安民,你緣何作威作福,將好人害得家破人亡?柴進為國家禦敵有功,又有先帝所賜丹書鐵券,你如何視若無物,為圖他家業,狠心屈他謀反?”

童貫冷笑一聲,陰森森看向武松,點了點頭道:“你能殺到這裏!當真不愧虎將。嘿,可惜卻和反賊做了一氣,你那兄長,我本要大用他,如今前途卻也毀在你手。”

說罷一伸手,旁邊牙將恭恭敬敬端了一盞茶來。

童貫接過,做雲淡風輕狀,淺啜兩口,砸吧砸吧嘴,做足了派頭,提高聲音同左右說道:“眾軍將聽真,誰拿了此人腦袋來,本帥賞黃金一千,放他去做節度使!”

兩邊小徑上官兵們聞言,無不狂喜,再看武松時,一雙雙眼珠都做金色。

武松哈哈笑道:“武二大好頭顱在此,且看誰個有緣取去。”一邊說,一邊緩緩後退。

童貫見他退卻,伸手一指:“啊呀,不可被他跑了!”

話音未落,卻聽武松大喝道:“再興助我!”

他不待兩邊官兵湧來,猛然間發足狂奔,一個呼吸功夫,已跑過十余步,就池邊輕輕一縱,穩穩踏在一塊露出水面的怪石上,奮力一躍,便似一只北冥巨鯤化而為鵬,轟的一聲沖天而起。

姚興眼角一跳,露出駭然之色——這人竟是要徑直躍上水榭!

然而自他起跳之處,距離水榭,不下八丈,莫說一個人,便是頭老虎,也萬萬難以躍過。

武松在空中邁步甩臂,身姿舒展無比,四五丈距離一躍而過,童貫駭然擡頭,望著他巨鷹一般俯沖下來,雖然明知這距離上不得水榭,還是為他威勢所懾,往後一仰,訇然倒地,摔了個四腳朝天、老鱉曬腹。

然而就在武松縱起同時,楊再興“啊”的一聲大吼,使足平身力氣,將長槍擲出——

這一下卻不是彼此間默契、一時起意,他兩個朝夕相處數年,每日多半時間,便是研習諸般殺法,很是想出一些古怪戰法,似這個手段,早已練了多次,只是成功的次數寥寥可數罷了。

可是這一次,兩人都曉得成敗生死,只在一舉,都是前所未有的專注,配合亦是有如神助。

但見武松下墜刹那,楊再興擲出的長槍,恰好及他腳底,武松輕輕一踏,便似禦劍而飛的劍仙,踏槍向前又飛出一兩丈,隨即再次縱身,兩個足尖,剛好落在水榭的欄杆上。

童貫先前便被嚇得仰倒,如今眼睛一眨,見武松竟真個躍了過來,肝膽都要裂開,所幸也是個練家子,順勢接一招懶驢打滾,滾入人群之中躲了。

武松亦不停留,借著縱身之勢,腳尖在欄杆一借力,往前再次縱起,這一縱,卻是腳在前、頭在後,身體幾乎橫在空中,雙腳此起彼落,淩空踢踏——

這一招於武松,乃是少林寺金剛絕命腿的化用之法,若在後世,卻有個驚人名目,喚作佛山無影腳是也!

那些牙將一個個手按刀柄、劍柄,還在扮兇神惡煞哩,豈料到武松竟有這般橫空飛渡手段,忙待拔刀抽劍時,武松一尺多長的大腳丫子,劈裏啪啦蹬將過來,頓時便踢翻了七八人。

武松起飛腳踢入人群,落地便是一個滾翻,八尺來長的大個頭,這一下翻滾竟如靈貓般無聲無息,偏又迅捷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