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回 一代天魔志氣奇

卻說老曹正在聚義廳中高樂,馮玘屁滾尿流奔來:“武大哥、晁大哥,禍事也!韓五哥哥同那個紅玉姑娘下了北關,要把生米煮熟,他家段三娘提條比我腿還粗的狼牙棒,殺去捉奸也!”

眾好漢一聽,頓時來了勁:“嚇?謀殺親夫麽,這般好戲可不多見,同去同去,試看今日之梁山,究竟是五大還是三粗。”

李逵趁機扯住牛臯,恐嚇道:“今日段三娘打殺韓五,明日便是朱明月打殺你這黑廝,我要是你,鐵甲須臾不可離身。”

牛臯唬得臉色發白:“且去看韓五如何應付,若是有用,我不妨依葫蘆畫瓢。”

便聽曹操喝道:“咄!都住了腳!人家夫妻間爭執,有甚熱鬧好看?本來能說和的,你等這般多人架在眼前,沒事也鬧出事來!你等只當不知,就在此自在飲酒,我同晁天王走一趟便是。”

晁蓋也道:“武兄說的最好!有我兩個便足夠。”

當下馮玘頭前引路,兩個大哥跟著匆匆下山,及趕到時,韓五正在念詞,同梁紅玉兩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裏再不見旁人,竟都沒注意段三娘提著狼牙棒,自蘆葦中鉆出。

曹操見段三娘神色不好,怕她暴起傷人,急忙叫段三娘手下留情,萬事看他顏面。

韓五兩個這才發現段三娘,梁紅玉低叫一聲,心慌意亂,扭頭便要逃走,卻被晁蓋喝住。

“你這小妹子且休走,你跑了又有何用?此事終要有個了局。今天當著我同武大哥在此,正好大家分說明白,不然鬧得久了,反而不美。”

韓五尷尬地抓抓腦袋,抱拳道:“全憑哥哥們做主。”

段三娘卻是不理旁個,盯緊了韓五道:“方才念的鳥詞,真個是你寫的?”

韓五嘆道:“某韓五雖然不堪,又豈是弄虛作假之人?”

段三娘望他半晌,長嘆口氣:“罷了!你這廝素來憊懶,居然肯為她去讀書識字,倒是死心塌地愛她,老娘若棒打鴛鴦,豈不顯得你們倒似好人了?”

看向老曹,含淚抱拳:“哥哥,小妹欲去青州住,同嫂嫂們作伴,你可容許?”

老曹苦笑道:“青州梁山,本是一家,哪個兄弟欲去,我都許得。只是妹子,夫妻之間,隔別若久,難免生出嫌猜,你再想想,莫要沖動。”

段三娘想了片刻,搖頭道:“小妹若是沖動,早已打爆韓五狗頭,便是要成全他,亦要成全自己,方才求去青州。”

晁蓋聽得眉頭緊皺。

托塔天王雖不好色,但畢竟也不是花和尚這般,能做女兒家知己的,信奉的“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道理,在他想來,韓五這等好漢,想娶個小老婆不是天經地義?家中婆娘若是死命不許,便是不識大體。

曹操到底溫柔些,伸手招段三娘,兩個走得遠些,卻把好言勸解道:“妹子,男人卻不比女人家,講究個從一而終。他若沒些能耐,也還罷了,有本事的,便不去招蜂引蝶,蜂蝶也要自來,你也是見過世面女子,這般道理難道不知?為兄的說句過頭話,似你當初管著王慶也嚴,他待你卻又如何?韓五這廝,別的不說,真遇上事情,便是刀山火海,也決計拋你不下,這等好男子,容他一容,又何妨?”

老曹不曉得自己僥幸,早生了一千年。若在後世,管你魏武帝還是梁山賊,敢公然放出這等言論,早被一端亂拳打成飛灰,大道都要磨滅也。

然而有一說一,放在此時環境,老曹這般態度,已堪稱婦女之友也。

段三娘聽了,咬住嘴唇,緩緩搖頭:“哥哥,你說他刀山火海也不拋我,我倒肯信,可是人心只有一顆,譬如刀山火海之內,我和紅玉在兩頭,他又如何?難道舍了紅玉救我?那他於紅玉而言,豈不是無情無義?哥哥,人都只長一顆心,縱使強分給兩人,又豈有不偏不倚的?”

她這幾句話,聲音朗朗,眾人都無話應對,便連老曹也不由皺眉:這大妹子怎地油鹽不進呢?

一時間在場幾人,韓五苦著臉發愁,曹、晁兩個大哥皺眉不快,段三娘板著臉不語,局面僵持難下。

梁紅玉聽在耳中,卻是自以為懂了:哦!她是怕韓大哥對我偏心!可我梁紅玉豈是不知禮儀之人?我且同她訴說心中款曲,讓她放心。

當下深吸口氣,走到段三娘面前,款款跪倒:“姐姐聽稟,小妹的娘去得早,自幼無人教誨,不通道理,所謂‘喪婦長女不取,無教戒也。’本就不能做家中主婦。後來險些陷身風塵,雖蒙武大哥解救,不曾汙了身子,卻也壞了名頭,愈發不足以侍奉良人。”

說話間觸動情懷,流下兩行清淚:“幸蒙韓郎不嫌,肯加青眼,小妹亦愛他豪傑了得,卻是絕無爭寵之心,只求棲身之地。小妹在此對天發誓,這座梁山替我為證,姐姐若肯容我,當一生敬愛姐姐,一世記得恩典,絕不敢有一絲不恭處,不然,天地厭之,神明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