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回 江南煙雨定風波(上)

曹操要同眾人議論日後行止,頓時滿座肅然。

放眼望去,卻喜明教菁英,大半俱在。

不算尚未醒來的方臘,他教中位分最高者,便是左右光明使,此刻一在座中,一隨水軍暫泊江上。

聖女方百花去了歙州,料來對上盧、韓、杜、卞這幹猛將,豈有便宜可討?

何況又有段三娘策應,自然難逃掌心。

再往下數,四大法王,折了心思多、勢力大的呂師囊、包道乙兩個,只剩憨勇的鄧元覺、鄭彪,正合心意。

五方元帥一應俱全,雖都帶了輕重傷勢,但有“神醫”安道全在此,痊愈不過是時間問題。

五散人倒是損傷大半,唯余祖士遠、高玉二人。

其余人等,便是睦州夏侯成,宣州家余慶、李韶,獨松關衛亨,杭州二十四飛將中的湯逢士、溫克讓、貝應夔,再就是盧俊義軍中的方貌,留守常州的金節。

余者除極少投降童貫的,盡都歿於此役。

然而老曹真心想要的,其實也只座中這些人傑,真若是明教無損無傷,整個來投,老曹卻沒那般大胃口,還要擔心他反客為主哩。

因此暗暗喜悅:得了這許多猛士,以及一萬余百戰余生的兵卒,也不枉我吃這兩月辛苦。

這些念頭電轉而過,老曹微微一笑,開口道:“童貫撤軍後,我梁山眾人也要歸返山東,厲兵秣馬,只待後面國戰時,力挽天傾,締造大業。卻不知諸位明教兄弟,又是如何打算?”

這句話問出口,便見明教眾人神色各異,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曹操暗笑,他此前何以留方七佛在外?便是曉得明教除方臘外,便屬此人威望最高,他若在此,眾人縱有其他想頭,也多半要以其馬首是從。然而方七佛頗為忠義,方臘不死,他豈能說出投靠之語?

故此留他在外,待其余人先自打定主意,再去相勸,屆時無論他是留是走,都已無損大局。

他眾人看來看去,最後卻都看向王寅,王寅見一眾老兄弟目光灼灼,苦笑一聲,攤開手道:“王某之事,兄弟們當已知曉,姓王的一生行事俯仰無愧,唯一對不住的便是我女兒。她如今既做了武大郎妻妾,王某不去看看她過得好不好,豈肯安心?因此此間事了,王某要同大郎北返,以後若無旁事,便守著女兒過幾天安樂日子。”

高玉同他素來最好,當即叫道:“哥哥要過安樂日子,怕也過不得幾天!你不聞‘武孟德’說麽?他是存心要和金遼幹一場的,屆時山東河北,只怕都化戰場。”

王寅收起笑意,淡淡道:“若真有那日,只要還能騎得動馬,自當追隨大郎,同那胡虜戰一個至死方休!”

他眼中不由添了幾分神彩:“兄弟,為兄枉自學了一身本領,卻是稀裏糊塗過了半生,眼見將是知天命之年,還能有多少時日好活?若能為家國民族份上,戰死於疆場,也不負爹娘生這七尺軀殼。”

高玉聽他說罷,愣了片刻,忽然笑道:“十六年前,狗官貪我家傳的幾部古籍,逼得我家破人亡,情急去同他拼命,若不是哥哥仗義出手,莫說報這血仇,便是性命也自罷休,這些年你我入了明教,一向孟不離焦,如今豈肯讓你獨去?”

便沖曹操一拱手:“武兄,我哥哥是你丈人,高某卻不敢居長,我等各論各的,我叫他哥哥,也叫你哥哥,我高玉欲同王寅哥哥同去你青州,不知可肯收留?小弟本事雖然平平,書也粗讀過幾本,手中鞭槍若是上陣,也能替你殺人。”

曹操連忙還禮,滿臉真誠:“高兄,我在山東,便久聞‘金槍銀鞭玉郎君’好名,若肯同去,乃武某平生之大幸也。”

若說明教這夥,整體顏值頗高,方七佛、王寅、高玉,乃至方傑、司行方、龐萬春等,都是難得的美男子,其中尤以王寅高玉為最,但聽綽號也可見得端倪,王寅人稱“玉面槍神”,高玉則號“金槍銀鞭玉郎君”。

鄧元覺跳起身道:“王尚書、高侍郎既然也要去山東,佛爺我也不遮著瞞著了!去歲我等開國立朝,意氣何等風發!然而才過幾日?一個個盤剝起百姓來如狼似虎,比之宋朝狗官,吃相還要難看,佛爺幾番進諫聖公,又頻頻與人爭鬧,然而誰把佛爺的話聽入耳中?哼哼,若不是童貫恰好趕來廝殺,佛爺不肯棄了這些兄弟,早便獨自一個走去江湖上,圖個清靜也。”

他這番話說出,卻似開了一記地圖炮。

魯智深高聲喝彩:“好個鄧和尚,有這番心腸,卻不枉你剃度一場,當真是阿彌那個陀佛!善哉善哉!”

看官聽說——魯智深當處初入禪林,哪裏懂得這些佛家語匯?

同僧人們爭鬧,僧人們說:“善哉!”他便氣得裸起袖子來,爭辯道:“‘團魚灑家也吃,甚麽鱔哉!’僧人們道:‘卻是苦也。’他便越發不服氣:‘團魚大腹,又肥甜了,好吃,哪得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