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回 聖火輝煌蝴蝶谷

斧之一物,長於攻而短於守。

究其緣故,還在“頭重腳輕”四字,劈砍之時,慣性加持,其力倍增,但論及運轉靈活,自是遠不如槍棒之屬。

而長柄大錘、狼牙棒一類,都系同一範疇。

楊志、索超一刀一斧,配合默契,王德左遮右攔,漸漸亂了章法,這時鄧和尚大步趕來,一棍掄在戰馬後臀上,那馬悲鳴一身,往下一塌,王德身不由己,滾落馬下。

鄧元覺揮起鐵棍便要打殺,棍子落下,當的一聲,卻是楊志使金刀架住,口中勸道:“師兄,聽這廝言語並非惡人,不過愚忠罷了,他這身好武藝極是難得,他日若能為聖公效力,豈不是兩全其美?”

王德怒道:“既為宵小所執,無非一死報了國恩,若想老子投降,你們怕是想瞎了心!”

鄧元覺聞言亦怒,嚷道:“你可聽到了?這廝卻不領你人情哩,何況我教中豪傑,被他害死許多,此等血仇,豈能不報?”

包道乙聞言,眼珠子一轉,忽然幹笑道:“禿驢這句話說得沒甚道理,兩軍交戰,各為其主,生死都是天命,卻非江湖上殺伐可比。我看這廝膽子大、武藝高,殺了甚是可惜,不如留下為永樂朝效力。”

看官聽說:他明教一眾頭領,自然也非鐵板一塊,若是應對外敵,倒能齊心協力,然而威脅稍去,便不免彼此角力,明裏暗裏不讓對方如意。

單說護教四大法王,便有兩夥大勢力,第一夥或可稱為乃是元從系,都是昔年方臘初出江湖,便膺服其豪勇,認作老大的,鄧元覺正是其中代表人物,五元帥、五散人,皆在其中。

只是這一夥中,又分文武兩派,文的一派,多數讀過些書,心思亦遠大些,武的一派,多是真正的江湖豪俠,講究個磊落光明,方臘封官之時,前者多數都當了文官,尚書、丞相、侍郎之類,後者則多是武將,元帥、將軍之流。

第二夥勢力,則是方臘在江湖上名號大震之時,慕名前來投奔的各方豪傑,這些人原本都有基業,譬如呂師囊、浙江四龍、天目三梟、弓溫、家余慶等,其中便隱隱以包道乙為首。

這兩夥勢力,雖暫時不曾有明爭,但是暗鬥一直未斷。譬如鄭彪何以同鄧元覺沖突最多?便是因其追隨方臘較早,論理該屬元從一系,卻不知如何被包道乙誘惑了去,拜其為師,保他做了法王。

要知鄭彪一直和鄧元覺、石寶等兄弟相稱的,如今做了包道乙徒弟,無形中卻把鄧、石等人也降了一輩,鄧元覺等自然看他不慣。

看官兄台們皆是多智多思的人物,自然曉得這等暗鬥,先是往往還有些理講,鬥得多了,便成為了屁股之爭:你要堅持的我必反對,沒有原則,跟你作對就是我的原則!

明教大業初起,派系暗鬥自然沒發展到這種你死我活的階段,在大事上,還能齊心協力,但在小事上,卻把這沒有原則的原則盡顯無疑。

童貫南征,麾下幾個勇將立功不小,王德初時不過是劉光世部將,如今卻能獨領一軍,這些進步,無疑是踏著明教豪傑的腦袋做的台階——僅僅二十四飛將中,他便殺了五個,還有伍應星、白欽等,也都死在他的斧下。

對包道乙而言,此人殺了也是理所當然,但是鄧元覺力主要殺,和梁山楊志起了紛爭,那對包大天師而言事情就很簡單了——無論誰和這禿驢作對,我包天師一定幫幫場子!

見包道乙扯他後腿,鄧元覺愈發惱怒,跳著腳道:“你這牛鼻子混說什麽!管他江湖殺伐,兩軍對壘,兄弟就是兄弟,血仇就是血仇,你覺得陛下會用這等仇人麽?”

包道乙怪眼一翻,不屑道:“你這禿驢懂得什麽,自古那些雄才大略的帝王,哪個不曾重用過降將?蜀漢姜維,李唐尉遲恭,若說仇恨,哼哼,漢末袁紹麾下有個陳琳,罵的那曹操祖墳都炸了,曹操不是一般愛惜其才而用之?張繡賈詡,弄死了曹操那廝的愛將典韋和大兒子、親侄子,曹操不是一般不殺他們?難道你以為我家陛下的胸襟,連區區曹操都不如麽?”

楊志、索超眉頭一皺,武植前生為曹操之事,當初說與晁蓋、武松等人,雖然後來不曾特意傳播,但是二人在梁山既久,類似傳聞自然知悉,聽包道乙言語中有鄙薄之意,不由大為不快,心想就算你這老道不知內情,我哥哥“武孟德”的綽號,江湖上無人不曉,沖著這個綽號你也不該這般說話。

楊志還老成些,正在組織言語,索超已是大剌剌開了口:“呔!牛鼻子,你說曹操就說曹操,‘區區’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楊志也道:“是啊,聖公縱然豪傑,魏武何嘗不是英雄?你又何必小覷古人。”